“净世协议”在全速推进,如同在遍布荆棘的黑暗原野上点燃了一片片希望的篝火。落基山脉节点的成功净化带来了短暂的鼓舞,但紧随而来的,是“晦暗之眼”更加疯狂和恶毒的反扑。
剩余的污染节点处,“镜面”网络不再仅仅是被动防御或干扰。它们开始主动“播放”经过精心筛选和扭曲的负面记忆碎片——那些在之前猎杀和仪式中收集到的、最极致的痛苦与绝望。这些情绪毒素被精准地注入灵脉,并顺着“织网”的连接,反向侵蚀参与净化的共鸣者。
“啊——!”一个位于欧洲的共鸣者节点突然发出凄厉的精神尖啸,监测屏幕上的光点剧烈闪烁后骤然黯淡,其反馈信号中充满了被强化的、关于战争创伤的集体恐惧,瞬间冲垮了他的精神防线。
“不……不要过来……”另一个节点的信号变得混乱而幼稚,仿佛陷入了某种被篡改的、关于被抛弃的童年噩梦。
“放弃吧……一切终将毁灭……抵抗毫无意义……”冰冷的虚无主义低语在多个节点间回荡,试图瓦解他们的意志。
如同病毒在网络中蔓延,动摇和混乱开始出现。尽管大部分共鸣者在苏锦的引导和彼此的支持下艰难坚守,但净化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甚至有几个次要节点在内外夹击下再次被污染,前功尽弃。
控制室内,苏锦脸色惨白如纸,汗水不断从额头滑落,浸湿了衣领。她如同风暴中心的灯塔,不仅要引导庞大的意识洪流,还要分神去安抚、加固那些遭受冲击的节点,自身的精神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我……还能撑住……”她咬着牙,声音微不可闻,但那双紧握着连接器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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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南极的危机,已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
“伪神”掌心中那团压缩了整片大陆生命与地质能量的黑暗球体,体积并未增大,但其内部翻滚的毁灭雷光已经炽烈到无法直视,散发出的引力扭曲了周围的空间,连光线都仿佛被吞噬。冰盖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如同大陆骨架断裂般的呻吟,巨大的裂缝如同黑色闪电般蔓延至视野尽头!
“能量临界读数!爆发倒计时……六十秒!”监测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
一旦这团能量爆发,不仅仅是南极大陆的毁灭,其引发的全球性板块应力释放、气候剧变和海啸,将瞬间撕裂所有尚未稳定的灵脉,彻底粉碎“净世协议”,并将星球推向无法挽回的深渊!
“来不及了……常规手段无法阻止……”沈岱云看着屏幕上那代表毁灭的、不断跳动的红色倒计时,声音干涩。
就在这绝望笼罩一切的瞬间,陆沉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感受到了胸前晶片与寂灭之核之间那冰冷而深邃的共鸣,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涌现出来。
“沈教授!让我试试!”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试图站起,“用寂灭之核!它不是毁灭,是‘终结’,是‘归墟’!那团能量本质是极致的‘存在’的狂暴展现,用‘终结’之力去‘中和’它!就像用水去浇灭火!”
所有人都愣住了。用终极的寂灭之力,去对抗极致的毁灭能量?这听起来如同哲学悖论,更像是在玩火自焚!
“太危险了!”江澜立刻反对,“你对寂灭之核的掌控远未成熟,一个不慎,你可能先被它同化!或者……引发更不可控的链式反应!”
“没有别的选择了!”陆沉舟指向屏幕上的倒计时,“四十五秒!这是唯一可能阻止全球灾难的方法!相信我,也相信晚晚留下的力量!”他能感觉到,晶片中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温暖,更夹杂着一丝属于林晚的、近乎悲壮的决绝,仿佛在支持他这个疯狂的决定。
沈岱云看着陆沉舟,又看了看那不断减少的数字,猛地一跺脚:“赌了!医疗组,给他注射最高剂量的精神兴奋剂和秩序稳定剂!技术组,立刻构建临时能量引导通道,连接陆指挥官与寂灭之核收容匣!授权……有限度共鸣!”
没有时间争论。医疗团队迅速执行,冰冷的药剂注入血管,带来一阵短暂的、透支生命般的精力。技术员们以最快速度铺设能量导管,将收容匣与陆沉舟所在的医疗舱连接。
“引导通道建立!共鸣频率同步中……陆指挥官,准备接受寂灭之核的能量引导!记住,你的意志是‘阀门’和‘导向标’,不是去‘控制’它,而是去‘引导’它的流向!”沈岱云的声音透过通讯传来,充满了紧张。
陆沉舟闭上眼,将全部意识沉入胸前晶片,不再抗拒,而是主动去拥抱那股冰冷的、代表着万物终结的共鸣。
刹那间,他仿佛再次置身于逆影界的废墟,眼前是无尽的虚无之河。但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叶小舟,而是……成为了河流本身的一部分!一股庞大、冰冷、宁静到极致的能量,顺着引导通道涌入他的身体,却没有带来毁灭,反而带来一种洞悉万物终局的奇异“理智”。
他“看”向了南极,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看”到了那团即将爆发的、代表着极致“存在”的毁灭能量球。
“终结它。”一个意念,并非声音,而是源自他灵魂深处与林晚共同的守护誓言,透过寂灭之核的力量,化作了一道无形的、跨越维度的指令。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一道纯粹的、绝对的“寂灭”概念,如同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穿越现实与维度的屏障,精准地“点”在了那团黑暗能量球的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狂暴翻滚、即将撕裂大陆的毁灭性能量,在接触到“寂灭”概念的瞬间,其内部极致活跃的“存在”特性,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环境,所有的运动、所有的反应、所有的“可能性”,都在一瞬间被强制归零!
不是爆炸,不是抵消,而是……平息。
如同沸腾的开水被抽走了所有热量,那团黑暗能量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收缩、最终化为一片虚无的尘埃,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中。连同其产生的恐怖引力和空间扭曲,也一并消失。
南极冰盖停止了哀鸣,那蔓延的裂缝虽然依旧狰狞,但崩溃的进程被强行中止了。
毁灭,被终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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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强行引导寂灭之核介入现实,尤其是进行如此精微和宏大的“概念中和”,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陆沉舟在能量引导结束的瞬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意识瞬间陷入黑暗,生命体征急剧下跌,医疗舱内警报声大作。他与寂灭之核的连接被迫中断,收容匣表面的微光也彻底黯淡下去,仿佛陷入了沉睡。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直勉力支撑全局的苏锦,也因陆沉舟那边传来的剧烈能量反馈和精神冲击,以及自身透支到了极限,眼前一黑,软倒在控制台前。
“指挥官!”“苏女士!”
控制室内一片混乱。
而就在这短暂的、因最高危机解除和核心人员倒下而产生的混乱中,一股更加宏大、更加悲伤、却也更加决绝的意志,如同突破了某种一直存在的隔膜,清晰地降临了!
基地内所有的灯光,尤其是“共鸣之基”的光芒,不受控制地明暗闪烁。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却又蕴含着无尽的哀伤。
所有仍在“织网”中的共鸣者,无论身处何地,都在同一时刻,无比清晰地“听”到了一个温柔而疲惫的女声,直接回荡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谢谢你们……我的同胞……”
“污染……尚未清除……灵脉……需要最后的……抚慰……”
“请……将你们的力量……借给我……”
是林晚!她的意识,不再是通过回响碎片传递信息,而是真正意义上地、短暂地干涉了现实维度!
随着她的声音,全球范围内,那些尚未被净化的污染节点上空,凭空出现了柔和的、如同母亲手掌般的白色光晕。光晕洒下,那些疯狂反扑的“镜面”如同被阳光直射的露水,迅速蒸发消散!残存的混沌污染在这纯粹而浩瀚的秩序意志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被迅速抚平、净化!
她正在消耗自己最后的本源,强行抚平星球灵脉的创伤!
但这强行降临的维度干涉,显然也给她带来了巨大的负担。那回荡在共鸣者意识中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
“沉舟……苏姨……”
“织机……需要……完整的……钥匙……”
“我……等你们……”
声音渐渐消散,如同风中残烛,最终归于沉寂。
全球灵脉的危机,因林晚这最后的、牺牲般的干涉,被强行逆转。污染被大面积清除,网络暂时稳定下来。
但控制室内,无人感到喜悦。
江澜看着昏迷的陆沉舟和苏锦,看着那沉寂的寂灭之核收容匣,最后望向屏幕上那虽然稳定下来、却仿佛失去了最后生机的灵脉网络数据,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无声滑落。
他们赢了这一局,但代价,是三位最关键的核心人物,皆濒临极限。
而南极冰盖之下,那“伪神之躯”在毁灭能量被中和、灵脉污染被清除的瞬间,发出了震彻灵魂的、混合着极致愤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的咆哮!
它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了……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