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部的会议室,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幸存的长老们已经通过各自渠道,得知诅咒之王袭击高专又被五条悟“放走”的消息。
他们既恐慌又愤怒,斥责声铺天盖地地朝五条悟涌去。
“五条!你为什么要放走两面宿傩?!”
“你可知放虎归山的后果?”
“他如今集齐十九指,力量非往昔可比,你这是在拿整个咒术界的未来开玩笑!”
“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五条悟单手插兜,一只手随意地揉捏着怀里缩成幼态的小皮球。
他没有回应长老们的质疑,平静开口:
“各位老头,听着,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这句话如同冷水浇入热油,引来更激烈的抗议。
“你要离开?不行,绝对不行!咒术界现在怎么能离了你?”
“你走了,我们的安全怎么办?两面宿傩再来袭击怎么办?”
“五条悟,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面对七嘴八舌的抗议和指责,五条悟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微微低头,对怀里的小皮球低语一句:“乖,帮个小忙。”
话音落下,他将小皮球往上一抛,白色咒灵悬浮在会议室中央。
下一秒——
轰隆!
令人牙酸的木质生长声炸响,在长老们惊恐的注视下,一株翠绿欲滴的树苗从地板裂隙破土而出,疯狂生长,粗壮的树干瞬间撑裂地砖,繁茂的枝桠向上蔓延,轻易刺穿了不久前才刚修复好的天花板。
长老们瞬间安静如鸡。
五条悟抬手,小皮球自动飞回他掌心,他揉了揉咒灵,对吓傻了的长老们说:
“这棵树,会在以它为中心,半径一百米的范围内形成一个守护结界,只要你们乖乖待在这个结界范围内,不要出去搞什么小动作,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长老们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半径一百米,这几乎把整个总监部核心区域圈起来了,还禁止他们踏出去……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软禁!
“五条,你这是软禁!”
“我们不是囚犯!”
五条悟懒得再听这些人的废话,他来这里,从来都只是通知,而不是商讨。
回到高专,教师将一直粘在身上的咒灵拽了下来,放在地上。
他蹲下身,让自己与咒灵的视觉平齐,带着商量的口吻:
“小皮球,我要离开了,去处理一些必须由我来做的事情。高专的大家需要保护,你愿意留下来,帮我守护这里吗?你现在很强,可以做得到。”
小皮球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消化了一下这番话。然后它猛地扑上来,紧紧抱住五条悟的小腿,手臂箍得死紧,同时发出急促的咕噜声。
“不要!我要和悟酱一起走!”
小皮球挺好扯开的,但一被拉开立刻又像牛皮糖一样弹回来抱紧,死皮赖脸程度简直和它主人一脉相承。
“……算了。”五条悟叹气,最终还是放弃单独把它留下来的打算。
他伸手揉了揉这颗执拗的小球,“带上你也可以,不过要听话哦。”
向留校的顺平、硝子以及其他几位负责的老师交代完必要事项,并通知远在北海道结界附近的乙骨忧太尽快赶回高专协助守护后,五条悟带着小皮球出发了。
他要离开的原因很简单,他要找到天元。
天元被羂索吸收,这意味着,要找天元,必须先揪出那个躲藏在幕后的千年诅咒师。
*
日本不大,尤其是对拥有瞬移能力的五条悟而言。
不过要翻遍这片国土去揪出一个人,难度还是不小的。
当然他也不是盲目地大海捞针。
在两面宿傩屠了半个总监部后,加茂家残存的顽固势力马上就投降了,他们暗地里向五条悟献上了关于羂索的消息——
他不止是占据夏油杰身体的诅咒师,还是百年前炮制出九相图的加茂宪伦,同时,他也是策划了星浆体悲剧的幕后黑手。
他拥有换脑的术式,被他换掉脑子的人,额头永远刻着一道缝合线。
利用这些信息,结合六眼对咒力痕迹的感知与分析能力,五条悟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追踪。
一个多月后,在五条悟的围追堵截下,东躲西藏的羂索终于被逮住了。
只要揪出尾巴,羂索的抵抗就显得苍白而无力。
五条悟甚至没有动用茈或者无量空处,一脚就踩碎了那坨从夏油杰遗体钻出的脑子。
战斗结束得很快。
五条悟沉默地整理好夏油杰的遗体,寻了一处山坡将其安葬,随后又花了点时间,将因羂索死亡而失控暴走的咒灵清理干净。
做完这一切,教师对着空无一人的废墟平静开口:“天元,我知道你在。”
长着怪异梯形头、四只眼睛的天元颤颤巍巍地从某块巨石下爬出来。
“六眼,你找我。”
五条悟直接开门见山:“我要知道犬冢哮天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不止那两个月——把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全都告诉我。”
他的话音不容置疑,不容拒绝。
天元像是早就知道教师的来意,点点头,说:“请跟我来。”
它飘向某座神社下方深处一个被多重结界保护起来的石室,这里的位置非常隐蔽,应该是羂索精心准备的藏身地点之一。
五条悟示意小皮球留在入口处守着,自己跟了进去。
石室中央,隐隐约约浮现出模糊的幻象,那是一种类似立体投影的效果,似乎记录着一些跨越时间的片段。
天元说:“他和你纠葛的因果,远超你的想象,你看吧。”
光影开始流转——
第一世,一个找不到工作的诅咒师,被黑中介忽悠去刺杀年幼的神子,被六眼神子一发苍击中,茫然倒地。
第二世,脏兮兮的小流浪狗,眼巴巴地得到了小神子的投喂,却因甜品中的高纯度巧克力而丧命。
第三世,陪伴孤独神子四年的大人玩伴,最后被家族长老设计害死。
第四世,黑道家族胸无大志的太子,在一次绑架行动中,被他一脚踹飞,不幸殒命。
第五世,一只浑浑噩噩的咒灵,被他顺手祓除。
第六世,加茂家野心勃勃却能力不足的年轻长老,试图在权力斗争中为他铺路,最终在阴谋中惨死。
第七世,骄傲的天空之主,折断了翅膀,用尽力气飞到他掌心,安静死去。
第八世,与他仅有一面之缘的年轻辅助监督,在地铁中被迫成为改造人,蜷缩在角落,等待死亡。
第九世,植物人病房里,隔着无法动弹的躯壳,悄悄憧憬着前来探望的他……
一世又一世,不同的身份,不同的面貌,不同的境遇。不变的是幻影里的主角每次死掉后都会毫不犹豫再次轮回,始终追随同一个人。
五条悟不发一言,安静站着,眼罩不知什么时候被摘下,那双苍蓝之瞳映照着幻象折射过来的斑斓光影。
影像终于来到第九世的尾声。
现代最强vs千年最强的决战,他败了。
灵魂状态的哮天,跪在一片废墟上,一具属于五条悟的残破躯体旁,哭得撕心裂肺,透明的手臂徒劳地想要拥抱尸体,却一次次穿透。
“五条悟……你醒醒……”
“说好了是最强的,你怎么能倒下!”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了……”
“五条悟!五条悟——!”
灵魂的哭声凄厉而绝望,回荡在寂静的石室。
幻象之外,真实的五条悟长久凝望着那抹悲恸的灵魂。他终于忍不住,忽的动了,迈开脚步,匆匆走到幻象中跪地的灵魂背后,半跪下来,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教师的声音很低,很柔,仿佛生怕惊吓到一个易碎的灵魂,轻轻响在石室里:
“我在这。”
哮天每喊出一次他的名字,五条悟就应一声。
“我在这。”
“我在这呢。”
尽管他知道这只是过去的一个记录,对方听不见也感觉不到。
可他依然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此刻除了天元,无人知晓教师给予的回应。
他的眉目低垂,睫毛仿佛也跟着哀伤一样颤动,神色格外温柔,竟满盛着某种深重的怜爱、悲悯,或许还有点别的什么。
天元看着,忽然理解了五条悟为什么那么锲而不舍地要找自己,并在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就要求它说出关于哮天的一切。
因为他是他心爱的小狗、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