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座给予片刻安宁与欢愉的小镇,墨轩的速度明显加快。
他并未选择高空飞遁,那样太过招摇,而是凭借着精妙的身法,在林间与山脊间低空疾掠,如同鬼魅,既避开了普通人的视线,也减少了与其他修士过早冲突的可能。
即便如此,越是靠近黑风山脉的方向,沿途遇到的修士身影也渐渐多了起来。有驾驭着飞行法器、衣袂飘飘的宗门弟子,三五成群,谈笑间带着几分优越与傲气;也有如同墨轩一般独行,或三两结伴的散修,大多神情警惕,风尘仆仆,眼神中混杂着对机遇的渴望与对风险的忧虑。
这些人的修为参差不齐,但正如墨轩之前所感知和判断的那样,最高也不过是筑基后期,连筑基大圆满都少见,更别提金丹修士了。
显然,关于“秘境压制修为”的消息已经传开,高阶修士知道来了也占不到便宜,反而可能阴沟里翻船,兴趣不大。而练气期的修士,则多是抱着浑水摸鱼、碰碰运气的心态前来。
墨轩抱着依旧在他怀中安睡的小金狐,气息完全收敛,如同一个普通的、带着灵宠赶路的低阶修士,巧妙地融入在零星的赶路人群之中,并不起眼。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灵气变得逐渐活跃,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山脉深处的压抑感。终于,在翻过最后一道山梁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位于数座山峰环抱之间的巨大山谷。此刻,山谷之中,以及四周的山坡上,已然聚集了不下数百人!
人影绰绰,泾渭分明。
最显眼的,是那些聚集成几个方阵、身着统一服饰的宗门弟子。有的身着青白道袍,衣袂绣着流云纹,气质清冷,是青云宗弟子;有的则是一身赤红劲装,气息灼热外放,正是烈阳门之人。
他们人数众多,装备精良,彼此之间隐隐带着竞争与警惕,却也自成一体,将不少散修排斥在外。
更多的,则是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的散修。他们占据着山谷外围和边缘山坡,目光闪烁,打量着宗门弟子,也警惕着身边的“同伴”,气氛明显更为混乱和紧张。
人声鼎沸,议论声、争吵声、甚至偶尔因为地盘或旧怨引发的短暂冲突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山雨欲来的气息。
墨轩在山谷边缘一处地势稍高、相对僻静的巨岩后停下身形。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迅速扫过整个山谷。
“最高不过金丹中期……三股气息,两个在宗门阵营,一个隐匿在散修中。最低,果然有练气期……”他心中瞬间对场中的力量层次有了清晰的把握。这点实力,尚在可控范围内。
同时,他心神微动,感应到了自己昨日在那客栈偷窥者身上留下的那道神识烙印,此刻正在山谷的某个角落,微微散发着波动。果然也来了么?
就在这时,他臂弯中的小金狐动了动。似乎是感受到了外界嘈杂的环境和那隐隐躁动的灵气,苏月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迷蒙蒙地睁开了那双浅绿色的眼眸。
初醒的惺忪让她显得有些茫然,下意识地用爪子揉了揉眼睛,小脑袋在墨轩胸前依赖地蹭了蹭。
“师尊,”墨轩低下头,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们到了。”
到了?
苏月月瞬间清醒了不少,她支棱起耳朵,从墨轩怀里探出小脑袋,好奇地向外望去。
当看到下方山谷中那黑压压的人群,感受到那无数道或强或弱、混杂在一起的气息时,她浅绿色的眼眸不由得睁大了。
好多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修士聚集在一起。那鲜明的阵营划分,散修们警惕的眼神,宗门弟子隐约的傲然……这一切都无比真实地告诉她,秘境夺宝,绝非游戏,而是残酷的竞争。
她不由得往墨轩怀里缩了缩,似乎这样才能找到一丝安全感。但与此同时,一种混合着紧张、好奇与隐隐兴奋的情绪,也在她心底滋生。
墨轩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动作和情绪变化。他轻轻调整了一下抱着她的姿势,让她能更舒适、也更安全地观察外界,同时,他那沉稳的声音通过神识在她脑海中响起:
“无需担心,一切有我。”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苏月月抬头,望进他那双深邃而平静的冰黑色眼眸,心中的那丝慌乱,竟真的慢慢平复了下来。
她轻轻“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下方那片喧嚣的谷地,开始仔细打量起他们即将面对的“对手”们,以及那远处山谷尽头、灵力波动最为剧烈,似乎隐约有扭曲光晕闪烁的——秘境入口所在。
---
墨轩抱着苏月月,隐匿在巨岩之后的阴影里,气息与周遭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他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强大的神识悄无声息地蔓延出去,精准地捕捉着来自几个主要宗门阵营方向的谈话声。
那些宗门长老或带队强者布下的隔音结界,在他远超同阶的神识面前,形同虚设。
苏月月也乖巧地趴在他怀里,竖起毛茸茸的耳朵,虽然听不真切那些具体内容,但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严肃氛围。
首先传入墨轩识海的,是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来自青云宗方向:
“……切记,秘境之中,机缘虽重,但性命更贵!不得为财宝而迷了心智,一切谨慎行事,守望相助!遇事不决,以保全自身为首要……”
紧接着,烈阳门那边,一个洪亮而带着几分火爆的声音响起,语气更显直接:
“都给我听好了!这黑风秘境,据我们得到的消息,离青丘狐族的地盘不远!传闻是狐族一位了不得的大能陨落前的洞府所化,里面财宝功法定然不少,但狐族狡黠,机关陷阱也绝对少不了!都给老子把眼睛擦亮点,别宝贝没捞着,先把小命搭进去了!”
青丘狐族?大能洞府?
这两个关键词让墨轩心神微动。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苏月月。小金狐似乎也捕捉到了“青丘”这个熟悉的字眼,浅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仰头看向墨轩。
墨轩轻轻抚摸着她的背毛,示意她稍安勿躁,神识继续捕捉着其他信息。
散修那边人多口杂,信息更是零碎,但拼凑起来,也印证了宗门长老的说法:
“狐族洞府啊……听说里面的幻术机关最是厉害!”
“要是能找到那位大能遗留的狐族修炼功法就好了……”
“嗤,想得美!能捡点边角料就不错了,没听说了压制修为吗?就是防止有人凭蛮力硬闯……”
各种信息碎片在墨轩脑海中飞速组合、分析。
多个来源交叉印证,消息基本可靠。秘境确与狐族有关,且是一位大能的陨落之地。
偏向于传承或埋骨之地,而非天然秘境。这意味着内部结构可能更复杂,机关、禁制、幻术类陷阱会占很大比重。
财富与危险并存。狐族大能的收藏对任何修士都极具吸引力,但相应的防护手段也必然极其高明。
这与青丘狐族有关,苏月月身为六尾金狐,血脉尊贵,在里面是否会遇到特殊的机缘或考验?亦或是……引发未知的变故?
他迅速将筛选后的关键信息,通过神识简洁地传达给苏月月:
“师尊,此秘境传闻是狐族一位大能陨落后的洞府所化,内藏珍宝,亦多机关幻术。”
苏月月闻言,眼睛眨了眨,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跑到自家(虽然可能只是广义上狐族)前辈的坟头……呃,洞府里来寻宝?这感觉有点微妙。
不过,既然是陨落之地,那这位前辈应该……不会太介意后辈来“继承”遗产吧?她有些心虚地想。
墨轩没有理会她的小心思,继续整合信息。结合“修为压制”和“狐族洞府”这两点,他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行动方略。
力量被限制,那么技巧、经验、神识强度以及对阵法和机关的了解,将成为决定性的因素。而这几点,恰恰是他的强项。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下方喧嚣的人群,尤其是在那几个金丹中期修士以及宗门精英弟子身上略微停留。这些人,将是秘境中最主要的竞争对手和潜在威胁。
就在这时,山谷尽头那灵力波动最剧烈的地方,空间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一道淡淡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在空中荡漾开来,隐隐勾勒出一道门户的轮廓。
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
“要开了!”
“秘境入口稳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被吸引过去,之前的议论和告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紧张的期待和蠢蠢欲动的战意。
墨轩抱着苏月月的手臂稍稍收紧,冰黑色的眼眸中锐光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