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薇薇几乎是摔进车里的。
白色宝马的车门被她用力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司机从后视镜里小心地看了一眼，不敢说话。
“她怎么敢！”云薇薇咬牙切齿，精心修饰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那个贱人！”
副驾驶上的助理小陈低垂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另一辆黑色奔驰里，顾衍之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云知意的变化太大了。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和淡漠，那种面对他和云薇薇时毫不掩饰的强硬，还有那个简单的房间里若有若无的、让他感到隐隐压迫的气场......
这绝不是那个他认识多年的云家大小姐。
“去查碧水湾那套公寓是谁租给她的。”顾衍之睁开眼睛，对前座的助理说，“还有，联系一下文华巷那边的人，问问云知意这几天都去过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
“是，顾少。”
顾衍之望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三天时间，一个人的气质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吗？除非......她根本就不是原来的云知意。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可除了这个解释，还有什么能说明这一切？
或许，该去问问秦老了。
而此刻的碧水湾公寓里，云知意正盘膝坐在聚灵石旁，闭目调息。
刚才面对顾衍之和云薇薇时，她刻意收敛了气息，只流露出比普通人略强一些的精神场。但即便是这样，顾衍之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感知倒是敏锐。”云知意心中评价。顾衍之这个人，虽然傲慢自大，眼高于顶，但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否则也不可能在顾家年轻一代中脱颖而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修炼。
“洗尘”完成只是第一步，“通脉”才是真正打基础的开始。人体有十二正经、奇经八脉，还有无数细微的络脉。这些经脉就如同河流水系，是气血和能量运行的通道。“通脉”就是要将这些通道一一打通、拓宽、加固，使其能够承受更强大的能量流转。
云知意取来剩下的药材，开始准备第二次药浴。
这次需要的药材更多，配伍也更复杂。她将赤灵芝切片，雪莲捣碎，配合十几味辅药，分成三份。一份内服，一份药浴，还有一份要制成药膏，在特定穴位外敷。
准备工作花了整整两个小时。
当药汤在浴缸中翻滚，散发出浓郁的药香时，云知意褪去衣衫，踏入其中。
水温很高，几乎到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程度。但她面色不变，缓缓坐下，让药液淹没至肩头。
痛。
比第一次更剧烈的痛楚瞬间席卷全身。如果说第一次是撕筋裂骨，那这一次就是抽髓炼魂。药力化作千万根细针，顺着刚刚打通的经脉游走，强行冲击那些尚未贯通的节点。
云知意咬紧牙关，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的印诀，体内那丝本源之气开始加速运转，引导着狂暴的药力，以特定的路线冲击着一个个闭塞的穴窍。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浴缸中的药液颜色从深褐色变为浅黄时，云知意猛地睁开双眼。
瞳孔深处，一抹银芒如流星般划过，旋即隐去。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竟在空气中凝成一道白练，飞出三尺才徐徐消散。
“成了。”她轻声自语。
十二正经中的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已经彻底贯通。虽然只是两条最基础的经脉，但这是质的变化。从此刻起，她可以真正开始系统性地引导能量在经脉中运行，形成循环。
从浴缸中起身，她擦干身体，看向镜中的自己。
皮肤更加莹润，隐隐有玉质光泽。最明显的是眼睛——瞳孔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银辉，当凝神注视时，那银辉会若隐若现，平添几分神秘。
她握了握拳，指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力量比之前又增强了至少三成。这不是肌肉力量的增长，而是经脉贯通后，气血运行更加顺畅带来的整体提升。
“还不够。”云知意摇摇头。她需要的不是这点肉身力量，而是能够引动天地灵气、施展神通法术的修为。但在这个灵气稀薄的世界，这需要时间。
她换上衣服，走到阳台。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
忽然，她眉心微动。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而且这次，不止一道。
两道微弱但精纯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延伸而来，在公寓周围盘旋、交织，最后锁定在她身上。
云知意神色不变，甚至没有刻意隐藏。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阳台，望着远处的湖面，仿佛在欣赏夜景。
那两道精神力在她身上停留了大约十秒，然后如同潮水般退去。其中一道在退去前，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留下了一个极其隐晦的“标记”——一个由精神力构成的、只有特定方法才能感知到的印记，附着在公寓外墙的某个角落。
这是一个信号，意思是“我已注意到你”。
云知意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看来，这个世界隐藏的修炼者，比她想象的要多。而且，已经开始有人对她产生兴趣了。
也好。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接触。她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了解那些隐藏在世俗之下的规则和势力。
不过，不是现在。
她现在太弱了。在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前，贸然接触那些未知的存在，风险太大。
“再等等。”她轻声自语，“等我打通第三条经脉......”
接下来的两天，云知意深居简出。除了每天固定的修炼，她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关于这个世界“异常现象”的信息。
互联网是个好东西。虽然真正的隐秘不会出现在公开网络上，但一些蛛丝马迹还是能找到的。
她看到了关于某山区“不明发光体”的讨论，关于某个古镇“鬼打墙”的传闻，还有几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神秘事件”报道。这些信息真真假假，混杂在无数都市传说和谣言中，普通人只会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云知意却能从中筛选出有价值的部分。
“灵气复苏的迹象？”她看着一则关于某地植物异常生长的新闻，陷入沉思。
这个世界，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虽然很缓慢，但确实在变。
第三天下午，门铃再次响起。
云知意正在练习“十二形意桩”的第八式“熊靠”，听到铃声，动作微顿。她没有立刻去开门，而是先感受了一下门外的气息。
一个人。气息平和，没有恶意，但也不是普通人。那种精气神内敛的感觉，和之前窥视她的其中一道精神力有些相似。
玄门中人？来得真快。
云知意收势，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像个学者。他手里拎着个公文包，正安静地等待着。
云知意打开门。
“云小姐，您好。”男人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冒昧打扰，我是林清羽。受人之托，来和您谈点事情。”
“受谁之托？”云知意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林清羽也不介意，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这是我的名片。至于委托人......他说您看到这个，就会明白。”
他另一只手摊开，掌心放着一枚小小的玉佩。玉佩呈圆形，雕刻着复杂的云纹，中心是一个古篆的“玄”字。
云知意目光落在玉佩上，瞳孔微缩。
她在原主的记忆碎片里见过类似的图案——母亲留下的某本古籍的扉页上，就有一个类似的标记。只是原主当时年纪小，不懂那是什么，记忆也很模糊。
“进来吧。”云知意侧身。
林清羽走进公寓，目光快速而自然地扫过房间，在阳台那块被绒布盖住的石头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
两人在客厅坐下。
“云小姐最近身体似乎好了很多。”林清羽开门见山，“看来那剂‘淬体汤’效果不错。”
云知意眼神一凝。
对方知道药方？不，更可能的是，对方在她购买药材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她。
“林先生有话直说。”云知意淡淡道。
林清羽笑了笑：“云小姐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云小姐最近的一些举动，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包括您购买的药材，您居住地点的选择，还有您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这个世界，并不像普通人看到的那么简单。有些规则，有些存在，是不适合暴露在阳光下的。云小姐，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威胁？”云知意挑眉。
“不，是提醒。”林清羽摇头，“云小姐可能不知道，您已经引起了‘特殊事务处理局’的注意。这个部门专门处理一些......超常事件。您最近的行为，已经触及了他们的监控红线。”
特殊事务处理局？
云知意心中了然。果然，任何一个世界，当存在超凡力量时，官方必然会有一个相应的管理机构。
“所以呢？”她问。
“所以，有人托我来给云小姐提个醒。”林清羽正色道，“在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之前，最好低调一些。修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操之过急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谁托你来的？”云知意再次问道。
林清羽沉默了片刻，说出了一个名字：“周济民。”
云知意脑海中迅速搜索原主的记忆。周济民......济世堂的老掌柜。原来是他。
“周老很欣赏您。”林清羽继续说，“他说您天赋极高，但缺乏引导。在这个时代，独自摸索修炼之道，风险太大。他希望您能考虑，接受一些正统的指导。”
“正统？”云知意语气微讽，“什么正统？”
“玄门正统。”林清羽坦然道，“这个世界有传承的修炼者虽然不多，但还是有一些的。周老所在的‘长春观’，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您愿意，他可以引荐您入门。”
云知意没有立刻回答。
她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但这不代表她要加入某个门派。以她的真灵位格和记忆传承，这个世界的所谓“正统”，在她眼中可能只是粗浅的法门。
更何况，一旦加入某个组织，必然会受到束缚。这不是她想要的。
“多谢周老好意。”云知意缓缓开口，“但我习惯了一个人。”
林清羽似乎并不意外：“云小姐可以再考虑考虑。另外，还有一件事——云薇薇小姐昨天向‘特殊事务处理局’匿名举报，说您可能涉及一些‘非法超常活动’。虽然举报内容很模糊，但足够让他们对您进行更密切的关注了。”
云薇薇？
云知意眼中寒光一闪。
这个妹妹，还真是......不知死活。
“我知道了。”云知意语气平静，“多谢提醒。”
林清羽站起身：“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云小姐如果改变主意，或者遇到什么麻烦，可以联系我。”他留下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周老说，您母亲当年对他有恩。这份人情，他一直记得。”
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门关上，公寓里重新恢复安静。
云知意走到窗边，看着林清羽的车驶离碧水湾，眼神深邃。
特殊事务处理局、玄门正统、云薇薇的举报......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但她没有感到压力，反而有种......终于步入正轨的感觉。
这个世界隐藏的一面，正在她面前缓缓揭开。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风暴真正降临前，变得足够强大。
强大到，无论面对什么，都能淡然说一句：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
她转身走回阳台，掀开聚灵石上的绒布。
月光下，黑色石头幽深如墨。
修炼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