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效率出乎意料的高。不过数日,王启年便带着陆炳的口信回报:假冒官差一行人在浙北一处关卡被截住,柳秀儿安然无恙,已由可靠之人护送,秘密安置于安全之处。擒获的贼人正在押解进京途中,初步审讯,矛头隐隐指向严府。
林琛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但眼中的寒意却更盛。他没有立刻发作,如同潜伏的猎豹,收敛了所有气息,等待着最佳时机。严世蕃此举,已触及他的逆鳞,也意味着双方再无转圜余地。
然而,严党的反扑并未因绑架计划的失败而停止,反而因计划败露、狗急跳墙,变得更加疯狂和直接。
这日黄昏,林琛自工部衙门回府邸的途中。马车行至一段相对僻静的街巷,暮色四合,两旁店铺多已打烊。突然,前方巷口猛地推出两辆堆满杂物的破旧板车,死死堵住了去路!
“保护部堂!”护卫头领厉声喝道,锵啷声中,随行的八名护卫瞬间拔刀出鞘,将马车团团护住。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侧屋檐上黑影幢幢,十数名手持劲弩的刺客现身,冰冷的弩箭在残阳余晖下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咻咻咻——”
箭雨如同飞蝗般罩下!目标直指马车车厢!
“笃笃笃!”大部分箭矢被马车厢壁挡住,但仍有数支穿透车窗,钉入车内壁板,尾羽兀自颤抖!护卫们挥舞兵刃格挡,仍有两人中箭倒地!
“冲出去!”护卫头领目眦欲裂,指挥剩余护卫试图向前冲破路障。
然而,两侧巷口又涌出二十余名手持钢刀、面目凶悍的亡命之徒,配合着屋顶的弩手,将林琛一行人死死围在狭窄的街道中央!
“杀林琛者,赏黄金千两!”一个蒙面头目嘶声高喊,杀手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疯狂扑上!
护卫们拼死抵抗,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瞬间又有三人倒下!形势危殆!
马车内,林琛面色沉静如水。他早已料到严党会有此一招,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狠绝!他迅速从座位下的暗格中取出那支经过再次改进、可连续击发两发的短柄燧发手铳,冷静地装填。
就在一名杀手冲破护卫防线,狞笑着挥刀劈向马车车门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在狭窄的街道炸响!比寻常火铳更响亮,更暴烈!
那杀手胸口猛地炸开一个血洞,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低头,旋即扑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声,让所有杀手动作都为之一滞!
林琛一脚踹开车门,手持犹冒青烟的手铳,目光冰冷地扫视全场。他没有丝毫犹豫,对准屋顶一名正在重新给弩上弦的弩手,再次扣动扳机!
“砰!”
又一声巨响!那弩手应声从屋檐栽落!
“格物院新铳!他手上有快铳!”杀手们一阵骚动,脸上露出惊惧之色。他们接到的情报里,可没提目标身怀如此犀利的火器!
剩余的护卫见状,士气大振,怒吼着奋力反扑。
就在僵持之际,街口传来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京营巡城卫到此!何方狂徒,胆敢当街行凶!”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数十名顶盔贯甲的京营士兵在一个年轻将领的带领下,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战场反包围!
杀手头目见事不可为,发出一声唿哨,残存的杀手立刻如同鬼魅般向不同方向遁逃,动作迅捷,显然是早有预案。
那年轻将领并未深追,快步走到马车前,对持铳而立的林琛抱拳行礼:“末将京营参将戚继光,巡城来迟,让林部堂受惊了!”
林琛看着眼前这位面容刚毅、目光炯炯的年轻将领,心中微动。戚继光?这个名字他记得!他收起手铳,拱手还礼:“戚将军及时来援,本官感激不尽。”
戚继光看着地上那两具被火铳击毙的杀手尸体,以及林琛手中那造型奇特的短铳,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热切,但并未多问,只是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末将护送部堂回府!”
……
遇刺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当晚就传遍了京城高层。皇帝闻奏震怒,再次严令彻查。虽然杀手逃逸无踪,难以直接指证严府,但明眼人都知道是谁所为。
严府内,严世蕃气得几乎发疯,将书房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废物!全是废物!几十个人杀不了一个文官!还折了人手!京营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那里?!”
幕僚战战兢兢:“东楼,那戚继光……并非我们的人,此人素来耿直,恐怕真是碰巧巡城经过……”
“碰巧?”严世蕃独眼血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碰巧!林琛!定是他早有防备!”
次日,林琛府邸,书房。
王启年心有余悸:“部堂,昨夜实在太险了!若非您早有准备,又有戚将军恰好路过……”
“不是恰好。”林琛打断他,眼神深邃,“是我提前请孙侍郎,以加强京城防务、演练新军协防为名,调整了部分京营巡城路线和时间。戚继光部,是刻意安排在那片区域附近的。”
王启年恍然大悟,心中对林琛的深谋远虑更是钦佩。
“经此一事,严世蕃已是图穷匕见。”林琛语气转冷,“他越是疯狂,说明他越是恐惧,越是接近末路。我们不能再被动接招了。”
“部堂的意思是?”
“徐阶那边,联络得如何了?”
“徐阁老已有明确回复,愿与部堂……共襄大事。”王启年低声道。
“好!”林琛眼中精光一闪,“是时候,给这艘快要沉没的破船,加上最后一根稻草了。让我们在扳倒严党这条路上,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图穷匕见,血雨腥风已起。林琛知道,最后的决战,即将拉开序幕。而他手中的知识权杖,必将在这场终极风暴中,绽放出最耀眼,也最致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