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深山的腹地,常年被浓得化不开的雾气笼罩,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冠,也只能落下几缕破碎的光斑,勉强照亮地面厚厚的腐叶。
腐叶下是发黑的泥土,混合着不知名的兽骨与朽木,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腐味,再往里走,便是隐匿在山壁间的炼尸古洞。
古洞洞口被藤蔓与荆棘死死缠绕,像是大自然布下的天然屏障,若非知晓此处玄机,寻常人即便路过,也只会当它是个普通的荒洞。
洞口处的岩石泛着诡异的青黑色,上面刻满了早已模糊的古老符文,符文缝隙中凝结着暗红色的污渍,不知是岁月的痕迹,还是曾经炼尸时溅落的血渍。
洞内更是阴森刺骨,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吸入肺中都带着针扎般的寒意。
洞壁上渗出细密的水珠,顺着粗糙的岩石纹路缓缓滑落,滴落在地面的石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洞穴深处,两具朱红色的棺材并排摆放着,红棺通体漆成血红色,棺身雕刻着繁复而诡异的纹路,纹路凹槽中填满了暗红色的粉末,凑近了便能闻到一股混杂着血腥与朱砂的怪异气味——这便是湘西炼尸术中最为阴毒的血煞红棺,专门用来蕴养凶煞僵尸,吸收天地间的阴邪之气。
孙奎武站在两具红棺前,身形高大粗壮,穿着一身沾满污渍的黑色短打,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布满了狰狞的疤痕,有的是被野兽抓伤,有的则是炼尸时被阴气反噬所留。
他脸上沟壑纵横,皮肤黝黑粗糙,一双眼睛布满血丝,透着股非人的凶戾。此刻,他手中紧握着一只青铜唤魂铃,铃身刻着扭曲的鬼面纹路,铃舌是用不知名的兽骨制成,泛着淡淡的白芒。
“叮铃铃——叮铃铃——”
唤魂铃被他缓缓摇动,清脆却又带着阴寒的铃声在洞内响起,像是来自幽冥的召唤,穿透了洞穴的死寂。铃声初起时还略显平缓,渐渐的,孙奎武摇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铃声也变得急促起来,尖锐刺耳,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
那铃声中带着一股诡异的韵律,像是在吟唱着古老的咒文,引动着洞内潜藏的阴煞之气。
随着铃声不断回荡,左侧那具红棺率先有了动静。
“咔哒、咔哒……”
棺盖微微颤动起来,起初只是轻微的晃动,幅度越来越大,棺身与石台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紧接着,一道细微的缝隙在棺盖与棺身之间裂开,几缕青灰色的阴气如同灵动的毒蛇,从缝隙中缓缓冒出,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浓郁的怨气,在棺木上方盘旋缭绕。
阴气所过之处,洞壁上的水珠瞬间凝结成冰,空气中的腥腐味也被一股更为浓烈的尸臭与怨气所取代。
孙奎武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具颤动的红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兴奋,嘴角咧开,呲出两颗泛黄的大板牙,露出了阴森可怖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人类的温度,只有对力量的狂热与对杀戮的期待。
“快了……就快出来了……”他低声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眼中的血丝愈发浓郁,“我的血煞鬼婆僵……”
这具即将出世的僵尸,是他耗费了整整三个月的心血才炼成的宝贝。为了找到合适的尸身,他几乎踏遍了湘西境内所有的乱葬岗与古墓,最终在一处被洪水冲垮的荒坟堆里,找到了这具老太婆的尸身。
他至今还记得初见这具尸身时的场景——老太婆的尸身被压在几块断裂的墓碑下,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不堪,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最骇人的是她的脖颈处,切口平整光滑,显然是被人硬生生拧掉了脑袋,只是不知为何,头颅又被放回了脖颈处,却并未衔接完好,脖颈间的皮肉外翻,凝结着早已发黑的血块。
孙奎武一眼便看中了这具尸身。他常年与尸体打交道,对怨气的感知极为敏锐,这具老太婆的尸身中,蕴藏着一股滔天的怨气,几乎要冲破尸身的束缚。
后来他多方打探,才从附近一个快要咽气的老人口中得知,这老太婆生前是个孤苦伶仃的寡妇,无儿无女,性格却极为刚烈。几年前,一群山匪路过村子,见她家中藏着几吊铜钱,便欲行抢劫,老太婆拼死反抗,却被为首的山匪硬生生拧掉了脑袋,一腔鲜血憋在胸腔与脖颈处,至死都带着无尽的怨恨与不甘。
这股浓郁到极致的怨气,正是炼血煞鬼婆僵最关键的条件。
孙奎武如获至宝,连夜将尸身运回了炼尸古洞,用特制的药水清洗尸身,去除杂质,又将其放入提前打造好的血煞红棺中。
这血煞红棺并非普通的棺材,而是用阴年阴月阴日砍伐的阴沉木制成,外面涂抹了混合着黑狗血、朱砂、尸油的涂料,棺内铺着一层晒干的糯米与艾草,既能防止尸身腐烂,又能引导怨气凝聚,加速僵尸的成型。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孙奎武日夜守在古洞内,按照湘西炼尸术的法门,每日清晨采集朝露,黄昏汲取阴气,配合着特制的符咒与法诀,不断淬炼这具尸身。
他将自己的精血混入朱砂中,绘制出一道道引煞符,贴在棺身的纹路凹槽中,引动天地间的阴邪之气源源不断地涌入棺内,滋养着尸身中的怨气。
为了让这具鬼婆僵的凶性更盛,他还特意捕捉了十几只生猛的野兽,将它们的鲜血泼洒在红棺周围,让尸身吸收野兽的精血与凶性。
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曾数次遭遇阴气反噬,胳膊上、脸上添了不少新的疤痕,但他毫不在意,只要一想到这具血煞鬼婆僵出世后,自己将拥有何等强大的力量,他便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叮铃铃——叮铃铃——”
唤魂铃的声音愈发急促,红棺的颤动也达到了顶峰,棺盖被顶起一道更大的缝隙,青灰色的阴气如同喷泉般涌出,在洞内凝聚成一团巨大的阴云,遮挡住了洞顶微弱的光线。
阴云之中,隐约传来一阵低沉的呜咽声,像是老太婆的哭泣,又像是野兽的嘶吼,听得人毛骨悚然。
孙奎武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紧紧握着唤魂铃,手臂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红棺内的怨气越来越浓郁,尸身的力量也在不断攀升,他的第一具血煞鬼婆僵,即将冲破棺盖的束缚,降临世间。
“哈哈哈……”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发出一阵阴森刺耳的大笑,笑声在洞内回荡,与阴云中的呜咽声交织在一起,“梁红!蔡鸿业说你杀了我哥哥孙奎文!等我这血煞鬼婆僵出世,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让你尝尽世间最痛苦的折磨!”
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梁红被血煞鬼婆僵撕碎的场景。
而他哪里知道,当初孙奎文是因为办事不力被蔡鸿业灭口,如今的一切,不过是蔡鸿业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而他,只是这场阴谋中最凶戾、也最可悲的棋子。
红棺的颤动越来越剧烈,棺盖“哐当”一声被顶起半截,更多的青灰色阴气汹涌而出,洞内的温度骤降,洞壁上的冰碴子不断脱落。
一股更为浓郁的尸臭与怨气弥漫开来,几乎让人窒息,而在那片浓稠的阴气之中,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蠕动起来,即将掀开棺盖,踏上杀戮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