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把话说完，但那声冷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念卿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有些苍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闪烁，仿佛被这赤裸裸的威胁击中了要害，强装的镇定出现了裂痕，“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李红梅见她慌了，气势更盛，步步紧逼。
“苏念卿，我告诉你，今天这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要么，大家一起发财，你好我好大家好。要么……”
她拖长了语调，眼神狠厉，“我就去告发你们！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陆北辰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你也没好果子吃！你自己掂量掂量！”
苏念卿靠在旁边粗糙的槐树树干上，低着头，胸口微微起伏，沉默了良久。
李红梅也不催促，就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
她知道，自己掐住了这对夫妻的七寸。
最后，苏念卿叹了口气，像是被逼无奈，终于松了点口风，“我跟你说实话，是有这么个机会。北辰……他以前在城里认识的人，确实有点门路。”
“我……我磨了他好久，他才答应帮我弄一个‘指标’，据说能搞到点工业券，可能……可能还有一张缝纫机票……”
李红梅的心砰砰狂跳，激动得差点尖叫出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转手后翻倍的利润，“真的？！缝纫机票？！”
“你要死啊！小点声！” 苏念卿吓得脸色都白了，猛地伸手，用力掐了李红梅胳膊一下，力道不轻，疼得李红梅“嘶”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自己捂住嘴。
苏念卿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狠狠瞪了李红梅一眼，这才继续。
她语气变得严肃，带着警告：“但我可提醒你，这事风险太大了！现在外面什么风声，你不是不知道！公社天天喊着要抓典型！”
“而且，还要上下打点关系，得需要这个数……”
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比之前陆北辰赔出去的钱还多一些，是一笔能让普通农户肉疼很久很久的巨款。
李红梅看着那个数字，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这……这么多？这……这都快赶上……”
“不然呢？” 苏念卿不等她说完，立刻打断，“李记分员，你以为这是大队分白菜呢？好东西能便宜？这已经是看在熟人的份上了……唉，算了算了，”
她连连摆手，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转身就要走：“太冒险了！不行，绝对不行！我这就回去让北辰赶紧把这事回了！这钱有命挣也没命花！我们还是安安生生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万一出点岔子，被抓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要进去吃牢饭的！”
“别！别啊！念卿妹子！好妹子！你等等！” 李红梅这下是真急了，猛地扑上去，双手死死抱住苏念卿的一条胳膊，整个人几乎挂在她身上，“这钱……我们出！我和我哥出！我们砸锅卖铁也出！”
苏念卿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后，用力想甩开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不赞同”：“你们？李红梅，你疯了？这可不是小事！”
“你可想清楚了，不是平时小打小闹那几十块！这是要掏空你家底的买卖！”
“而且，本钱必须你们自己掏干净，不能有任何牵扯！最重要的是，” 她盯着李红梅的眼睛，一字一顿，强调道，“这事必须绝对保密！从今天起，到你拿到东西之前，对谁都不能说！”
“父母兄弟，丈夫孩子，一个字都不能提！要是走漏了一点风声，被旁人或者……或者公家的人知道了，不但东西立刻没了，这钱也绝对拿不回来！到时候鸡飞蛋打，还得惹上一身洗不掉的骚！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绝对保密！我发誓！” 李红梅指天画地，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苏念卿这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神色凝重地交代：“钱，一分不能少，要现钱。凑齐了，明晚……不，后天晚上，天黑透了之后，邻村东头那个废弃的砖窑碰头。”
“记住，只准你和刘二强来，多一个人，哪怕是多一只眼睛瞧着，这事立刻作废！以后也绝不再有第二次机会！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一定就我俩！绝对保密！” 李红梅兴奋得手心冒汗，连连保证。
看着李红梅几乎是蹦跳着离开的背影，苏念卿脸上所有的“为难”、“警惕”和“紧张”都消失无踪。
这一次，她不仅要让李红梅和刘二强，把吃了她的连本带利吐出来，还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贪婪和无耻，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李红梅立刻找到刘二强，又添油加醋地把情况说了一遍。
刘二强听着，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听到那个钱数时，他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明显肉疼不已。
他之前讹来的钱，大部分已经在赌桌上输出去了，剩下的根本不够。
“娘的……这么多……” 他喃喃道，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李红梅急切地催促，“你想想，工业券，缝纫机票！还有那路子……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多！”
“只要这次合作成了，搭上线，以后还怕没钱？这点本钱，翻个跟头就回来了！”
刘二强一听，猛地一拍大腿：“操！干了！老子就不信这次还能赔！”
两人立刻开始翻箱倒柜，把家里所有能翻到的角落都搜刮了一遍，硬币、毛票，甚至李红梅偷偷藏起来准备给儿子做新衣服的几块钱布票都拿了出来，依然差着一大截。
刘二强脸色阴沉，在屋里踱了几圈，最终一咬牙：“我出去一趟！”
他通过七拐八绕的关系，找到了邻村一个专门放高利贷的“钱阎王”，利息高得吓人，是名副其实的“驴打滚”，借一百，下个月就得还一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