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引以为傲的《千杯不醉诀》，在此刻没有丝毫作用。
因为对方根本不是用力量在压制他，而是直接修改了他所在空间的“规则”。在这里，金罗不允许他说话，他便成了哑巴。
这就是金仙。
言出，法随?
在天仙面前，他们或许还能周旋一二，寻找破绽。
但在金仙面前，他们连被称为“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两者之间的差距，不是量的积累，而是质的鸿沟，是绝望。
萧玦体内的神力，刚刚被丹药修复了一丝，此刻却如同烈日下的冰雪，飞速消融。他紧握着断剑“问心”，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用尽全身的意志，才没有在这股神威下跪伏下去。
这是他作为神子最后的骄傲。
金罗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萧玦身上，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哦？残破的帝兵，还有一丝不屈的剑意……可惜，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他缓缓抬起右手，朝着下方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光芒。
但风辞酒和萧玦，却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两人脚下的大地，无声无息地向下塌陷了数十丈，形成一个巨大的掌印！
而他们，就像是被巨山碾过的蚂蚁，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压成肉泥。
风辞酒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拼尽最后的气力，手指一弹。
十几颗他珍藏多年的，号称能困住天仙一刻钟的特制阵法豆，朝着金罗射去。
然而，那些豆子刚飞出不到三尺，便在空中骤然停滞，上面蕴含的灵光瞬间熄灭，而后“噗”地一声，化作了最精纯的粉末，飘散在空中。
他的底牌，在绝对的法则面前，连被触发的机会都没有。
风辞酒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绝望。
完了。
今天怕是真的要被做成灯油了。
他倒不是怕死，只是觉得……死得这么憋屈，这么不好玩，实在是太亏了。
金罗的目光越过两人，投向了他们身后那座平平无奇的洞府。
“魔种的气息……就在里面么？”
他没有再理会已经失去反抗之力的萧玦和风辞酒，那只遮天蔽日的金色手掌，缓缓向着洞府抓去。
他要将整座山头，连同里面的“魔种”，一并挖出，带回神殿！
萧玦目眦欲裂，他想嘶吼，想冲过去，想引爆自己最后的神魂，可身体却被法则之力死死钉在原地，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代表着毁灭与终结的巨手，离洞府越来越近……
洞府里，那个女人。
那个明明是“怨念”聚合体，却比谁都善良的女人。
那个会因为一串糖葫芦而开心，会因为看到不平事而愤怒的女人。
那个……还在沉睡的女人。
不！
不！！！
萧玦的神魂在咆哮，可现实中，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潮水，淹没了他的最后一丝意识。
就在那金色巨手即将触碰到山体，就在风辞酒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等死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那座看似平平无奇的洞府，猛然爆发出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恐怖到足以与金仙神威抗衡的气息！
一道气息，漆黑如墨，充满了吞噬万物、逆乱天地的怨憎与霸道！仿佛三界六道所有不甘的意念汇聚于此，要将这天，这地，这神，这佛，尽数撕碎！
另一道气息，却充满了君临九天、唯我独尊的孤高与皇威！古老、沧桑、霸烈，仿佛是一位沉睡了万古的帝王，在此刻被彻底惊醒，要向这个世界，宣告他的回归！
轰！！！
两股气息在洞府织、碰撞，瞬间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黑金色冲击波，横扫而出！
金罗那只由法则构成的金色巨手，在接触到这股冲击波的刹那，竟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表面的神性符文，被硬生生磨灭了一层！
“什么？！”
金罗那万古不变的冰冷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动容之色。
他能感觉到，那洞府之中，除了他要找的“魔种”，还有一个……连他都感到心悸的恐怖存在！
那股帝威，他曾在神殿最古老的典籍中感受过一丝。
那是属于上一个纪元，那个敢于向元序古神挥剑的禁忌名讳——人皇！
怎么可能？！人皇不是早就被打得魂飞魄散，彻底湮灭在时光长河之中了吗？！
还不等他想明白。
“砰！”
洞府的石门，轰然炸裂！
一道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她依旧穿着那身简单的绿衣，墨绿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绝美的容颜上，没有丝毫血色，苍白得如同白纸。
正是林碧痕。
只是此刻的她，与之前截然不同。
她的左眼，是深邃的墨色，其中流转着吞噬一切的怨念漩涡。
而她的右眼，却变成了刺目的赤金色！那瞳孔中倒映出的，是尸山血海，是亿万生灵的叩拜，是一个皇朝的崛起与覆灭！
更令人惊悚的，是她的右臂。
那条原本只是烙印着弑天锁链纹路的手臂，此刻竟与那块帝兵残骸彻底融合！古老的金属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片片赤金色的龙鳞，覆盖了她整条手臂，一直蔓延到肩膀。
弑天锁链的黑气与人皇的帝威，在她体内形成了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共生！
林碧痕抬起头，那双左黑右金的异色瞳眸，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直地看向了天空中的金罗。
她没有说话。
但两股截然不同的意志，却同时在金罗的神魂中响起。
一个声音，冰冷而怨毒：“天道……走狗……死！”
另一个声音，霸道而威严：“区区金仙，也敢在本皇面前放肆？！”
金罗的心神，剧烈震荡！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次下界，恐怕……捅到了一个天大的马蜂窝！
金罗的心神震荡，远超他降临此界时的任何一刻。
人皇！
这个名讳，在九天十地的某些古老道统中，是禁忌中的禁忌！那是一个曾妄图以凡人之躯，挑战神明秩序，差点掀翻了元序古神棋盘的疯子！
虽然他最终失败，被打得神魂俱灭，帝兵崩碎，彻底消失于历史长河。
可现在，这股熟悉又恐怖的帝威，竟然从一个下界的女人身上复苏了！
而且，还与另一种同样禁忌的力量——天地怨念的聚合体，纠缠在了一起！
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惊骇只持续了一瞬，便被金罗万年不变的冰冷道心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炽热的情绪——贪婪！
抓住一个上界魔族末裔，只是功劳。
可若是能将“人皇残魂”与这“天道异数”一并擒获，献给神殿之上的存在……那将是泼天的造化！
他甚至有机会借此窥探那至高无上的超脱之秘！
想到此处，金罗眼中的冷漠褪去，浮现出一抹看穿猎物的残忍与算计。
“原来如此，竟是上个纪元的残魂作祟。”他居高临下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了然，“与天地之怨苟合，倒也相称。不过，既然本座遇上了，你们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不再理会那两句神魂中的威胁，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无能的咆哮。
无论人皇当年多么惊才绝艳，此刻也只是一缕残魂。无论这怨念聚合体多么诡异，在金仙的法则领域内，终究是无根之萍。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手，将这洞府连同里面的“惊喜”一并打包带走时，一道身影，踉跄着，却无比坚定地，挡在了洞府之前。
是萧玦。
他浑身浴血，断剑“问心”斜指苍天，残破的神子白衣在金色的神威下猎猎作响。
“你的对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