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吗？”林碧痕的声音压得很低，右臂上的弑天锁链印记滚烫得像要烧穿皮肉，“这就是你们神殿的。”
萧玦握剑的手在颤抖。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最恶劣的想象——整个溶洞被改造成了一座巨型血祭法阵，猩红的纹路如血管般遍布石壁，无数虚幻的魂体在阵法中挣扎哀嚎，最终被吸入中央那颗山峦般巨大的血色晶石。
“十万？”林碧痕冷笑，弑天锁链从体内游出，金色链条上密密麻麻的怨魂虚影让人头皮发麻，“这个数字，恐怕要乘以十倍。”
血色晶石的表面，无数扭曲的人脸若隐若现，他们张着嘴无声呐喊，眼中满是绝望与愤怒。每当有新的魂魄被吸入，晶石就会闪烁一下，散发出更加诡异的红光。
“这些魂魄…”萧玦的声音哽咽，断剑“问心”在他手中剧烈颤抖，剑身上的裂纹竟然开始渗血，“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
“何止无辜。”林碧痕眯起眼睛，弑天锁链上的怨魂开始躁动，“你看那些孩童的魂魄，还有孕妇…昊天神殿连未出世的婴儿都不放过。”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右臂上的印记开始发出刺眼的金光：“这种程度的怨气，足以让整个放逐州化为鬼域。但他们偏偏要将这些魂魄困在阵中，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为什么？”萧玦咬牙切齿，“杀了就杀了，为什么还要折磨他们的魂魄？”
“因为痛苦的魂魄，能提供更纯粹的力量。”
“走吧，”林碧痕站直了身子，不再收敛气息，“既然他们这么想见我，那我就成全他们。顺便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飞升’。”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意，让整个密道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话音刚落，前方拐角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正是那三名金袍执事去而复返。
“什么人！”为首的执事厉声喝道，他显然察觉到了这突兀出现的气息。
三人转过拐角，一眼就看到了好整以暇站在那里的林碧痕和她身旁的萧玦。
“是你！”为首的执事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狂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就是林碧痕？”
他身旁一个稍矮的执事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林碧痕：“看来情报没错，果然是个极品美人胚子。长老有令，务必活捉，这可是大功一件！”
第三人则更加直接，手中已捏起法诀，金光流转：“别跟她废话，拿下她！免得夜长梦多！”
林碧痕仿佛没听到他们的威胁，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身上的金袍，啧啧称奇：“这衣服不错，金灿灿的，想必很值钱。就是不知道用多少孩子的血肉和魂魄染成的？”
为首的执事脸色一沉：“妖言惑众！我等为神殿行事，乃是无上荣光，岂容你这妖女污蔑！”
说着，他双手一推，一道炽热的金色光轮呼啸着朝林碧痕面门砸来。这光轮上附着着昊天神殿特有的神圣气息，对寻常邪魔外道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萧玦下意识地踏前一步，手中“问心”断剑嗡鸣作响，准备迎击。
“别动。”林碧痕却按住了他的肩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让他们来。”
她就那么站着，眼看光轮逼近，却不闪不避。
就在光轮即将触碰到她衣角的刹那，异变陡生！
密道石壁上，那些由无数鲜血绘制的符文，猛地亮起了妖异的红光。那红光如同活物，化作千万条细小的血色触手，瞬间缠绕上了飞驰而来的金色光轮。
“滋啦——”
刺耳的声音响起，如同沸油泼上了冰块。
那原本神圣炽热的金色光轮，在被血色触手缠绕的瞬间，光芒急剧暗淡，其上蕴含的“神圣”气息，像是遇到了克星，被飞速地吞噬、污染。
不过眨眼功夫，那光轮就变成了一团散发着恶臭的、黑红色的污秽之物，在空中摇摇欲坠，最后“啪”地一声，溃散成漫天光点。
“什么？！”三名执事同时骇然后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为首的执事惊恐地指着林碧痕：“你……你做了什么？你竟然能操控血祭大阵的力量？”
“操控？”林碧痕笑了，那笑容天真烂漫，说出的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不，我只是告诉这阵法，它的仇人在这里而已。”
她伸出右手，纤细的手指轻轻在空中划过。
随着她的动作，那条沉寂在她右臂的弑天锁链印记，猛然亮起。一道凝实的金色锁链虚影破体而出，它没有去攻击那三名执事，反而如游龙般，一头扎进了石壁的符文之中。
“嗡——”
整条密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三个执事惊恐地发现，他们与这片空间的联系正在被切断。
更可怕的是，一股无法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悲恸与怨毒，正通过脚下的大地，疯狂地涌入他们的体内。
“啊——！”
那名最先动手的执事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抱着头跪倒在地，浑身抽搐。他的眼前不再是密道，而是无数张孩童绝望哭泣的脸。
“爹……娘……救我……好痛……”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们……”
“我恨啊！我好恨啊！”
成千上万个被献祭的魂魄，他们临死前最极致的痛苦、恐惧、怨恨，在弑天锁链的引导下，原封不动地灌入了他的神魂之中。
“不……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他疯狂地嘶吼，七窍中流出黑色的血。
另外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同样被这股庞大的负面情绪洪流冲垮了心神，一个疯了般用头撞墙，另一个则瘫软在地，口吐白沫，眼神涣散，彻底变成了一个白痴。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残忍。这是让他们亲身体验自己犯下的罪孽。
萧玦站在一旁，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见识过无数酷刑，也见过魔道中人折磨敌人的阴毒手段，但没有一种，能与眼前这一幕相提并论。
这不是肉体的摧残，而是从根源上，用罪孽本身去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和神魂。
林碧痕缓缓走到那个为首的执事面前，他此刻已经奄奄一息，神魂接近崩溃的边缘。
“现在，”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你还觉得为神殿行事，是无上荣光吗？”
那执事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林碧痕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别急着死，”她微笑着说，“差评报告还没写完呢。告诉我，你们那个叫慕容天机的，躲在什么地方？”
一道金光没入执事眉心，将他最后的神智强行锁住。他眼神呆滞，如同木偶般，断断续续地吐露出了情报。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林碧痕收回手指，站起身，看都没再看地上那三个已经变成废人的执事。
她转身，对上萧玦复杂的目光，挑了挑眉：“怎么，觉得我手段太狠了？”
萧玦嘴唇动了动，最终苦涩地摇了摇头：“不……对付他们，或许只有这种方法才算公道。”
他只是……再一次被刷新了对林碧-痕力量的认知。
“走吧。”林碧痕的表情重新归于平静，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几只蚂蚁，“开胃菜结束了，该去见正主了。”
她朝着密道深处走去，步伐依旧从容。
弑天锁链悄然收回体内，但空气中那股源自众生怨念的悲鸣，却似乎更加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