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这个人啊,明明什么都懂,偏偏装作不在乎。
“苏子安,我说过要为你跳一支舞,咱们这便动身吧。”
玉伽略一思索,便对苏子安开口。
她心里盘算着先应下这个无赖的要求,反正日后也绝不会真跳给他看。
苏子安听见她竟答应得如此干脆,不由得侧目看向她,语气里透着狐疑:“玉伽,你该不会是嘴上答应,回头就不认账了吧?”
玉伽脸颊微热,立刻扬声反驳:“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出尔反尔?”
苏子安凝视她片刻,轻轻点头。
他倒不担心她会食言——若她真敢反悔,哪怕追到突厥草原尽头,他也定要她兑现诺言。
此时此刻,洛阳城主道之上,
一名风姿绰约的妇人正拽着石之轩朝静念禅院方向走去。
路旁百姓见状,纷纷避退三舍——那女子一手提着名震江湖的“邪王”前行,气势凌人,令人不敢靠近。
妇人眸光冷冽地盯着石之轩,声音如冰泉击石:“石之轩,若你敢欺我,不但你性命难保,你女儿石青璇也休想活命。”
石之轩连忙摇头解释:“前辈明鉴,晚辈绝无虚言!那邪帝舍利确已被静念禅院的老僧调包。
我在杨公宝库所得,不过是个赝品,其中留有字条,正是出自此寺。”
“前辈你也见过那纸条——天僧未死,一直潜藏于此院之中。
上回我便是被他一招所伤,险些陨落。”
他对眼前这位美妇不敢有半分隐瞒。
纵然他一生桀骜、目空四海,却也得分清对手是谁。
此人乃货真价实的天人境高手,且年岁已逾百载。
当年她名动天下之时,自己尚是初入后天的小辈,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如今他虽已踏入半步天人之境,但在她面前,仍如蝼蚁般不堪一击。
即便是静念禅院那位传说中的天僧——陆地神仙般的存在,若与此妇为敌,怕也是三五招内便会毙命。
天人之境亦有高下之分。
三十年前,他曾听闻此妇手刃过同境强者;三十年后,她的修为只怕更为深不可测。
听了石之轩的话,妇人微微沉吟,随即冷笑一声:“天僧?哼,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罢了。
石之轩,若你所言属实,你女儿我自会出手相救。”
“多谢前辈!”石之轩闻言大喜。
若有此妇亲至,静念禅院无人能挡。
女儿青璇必能安然脱困,毫发无损。
一刻钟后,妇人已携石之轩抵达静念禅院门前。
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殿宇楼阁,她眼中满是讥讽:
和尚敛财的本事倒是通神,一座寺庙竟能修得如此奢靡,还不都是榨取黎民血汗而来?
轰——!
她轻抬手掌,一股雄浑掌力席卷而出,刹那间将厚重的山门震成碎片。
“何方狂徒,竟敢擅闯……啊!”
数十名武僧闻声冲出,手持禅杖棍棒,怒目而视。
可话音未落,那些人便如断线纸鸢般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废物。”
妇人冷冷扫了一眼横七竖八倒地的僧人,连脚步都未曾停顿,拉着石之轩径直走入院中。
“嘶——好强的威压!”
“刚才那一掌,光是余波就震飞二十多人,其中有两位可是宗师级的高僧!”
“这女子莫非是真正的天人境?陆地神仙降临?”
“十有八九!石之轩已是半步天人,却被她像拎孩童一样拖着走,此女实力恐怕已臻化境。”
“完了完了,这次静念禅院怕是要遭殃了。”
“何止遭殃,怕是要翻天!”
围观的江湖人士在院外窃窃私语,人人变色,无不为刚才那一幕心惊胆寒。
就在此时,
苏子安与玉伽悄然现身于附近屋顶。
玉伽望着那步入禅院的妇人身影,心头一紧,低声问身旁的苏子安:“那人……究竟是谁?”
“苏子安,那位美妇人可是传说中的天人境陆地神仙?”
玉伽公主话音刚落,苏子安便轻轻点头。
他心中也在暗自思量: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美妇身上散发的气息,竟比北冥子、东皇太一还要深不可测。
这是苏子安第一眼见到她时的直觉——
危险。
极度的危险。
那是他生平头一次,感受到源自心底的战栗与惧意。
玉伽紧紧攥着苏子安的手掌,指尖微微发凉。
她此刻满心忧虑。
一位天人境的绝世强者突然现身,谁也不知道对方性情如何。
若稍有冒犯,惹来杀身之祸也未可知。
尤其她们刚才还在屋顶窥探,若是被认定为不轨之徒……恐怕顷刻之间便会命丧当场。
她迟疑片刻,终于低声问:“苏子安,我们……还进去静念禅院吗?”
苏子安察觉到她的紧张,反手轻握了下她的手,笑着看向她:“怎么,玉伽,你怕了?”
玉伽脸颊微红,略带羞恼地瞪他一眼:“我……我当然怕了!那人可是天人境的高人,举手投足就能取人性命,你难道不怕?”
苏子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沉稳了些:“玉伽,别忘了你是突厥公主,将来是要执掌大漠风云的女可汗,怎能轻易露怯?”
玉伽一听,气得扬声反驳:“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人境的存在,在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一指便可灭我性命!换作是你,你能不怕?”
苏子安沉默一瞬,坦然道:“我也怕。
但只要我们未曾冒犯于她,她未必会对我们出手。”
“真的?”
“自然。
对了,进了禅院之后,你唤我‘玄天’,我叫你‘月牙儿’。”
“好。”
见苏子安再次戴上面具,玉伽也明白了他隐藏身份的用意。
自己如今一身中原裙裳,若非熟识之人,断然认不出她是突厥赫赫有名的玉佩公主。
嗖——
苏子安揽住玉伽腰身,身形一闪,如夜风掠过屋脊,转瞬消失在檐角尽头。
他要带她潜入静念禅院一探究竟,若有机会,更要设法救出石青璇与秦梦瑶。
此时,静念禅院之内——
三百余名僧人横七竖八倒伏在广场之上,面色惨白,嘴角溢血,更有后续弟子不断赶来,却皆被一股无形劲力震飞,重重摔落尘埃。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住持了空率领十余名修为深厚的僧人步入广场。
目睹此景,了空神色凝重,目光如电般扫向场中那对男女——美妇与石之轩。
他盯着石之轩,厉声质问:“石施主,上回放你离去,已是慈悲为怀。
今日竟胆敢再闯我寺,还伤我门下众多武僧,是何居心?”
石之轩怒目圆睁,喝道:“老和尚,少废话!快将我女儿交出来!”
“令嫒并不在此。”了空合十道,“本寺清净之地,从无女眷。”
“荒谬!”石之轩勃然大怒,“上次我亲见青璇在此,你竟敢睁眼说瞎话!出家人妄语欺心,真是佛门败类!”
“阿弥陀佛,贫僧所言句句属实,从不诳语。”
“你——”
那美妇冷眼旁观,眉梢微蹙。
她早已以神识扫过整座禅院,清楚感知到三股女性气息隐匿其中。
这老僧竟敢当面撒谎,实在令人不齿。
她素手轻抬,指尖一点寒光骤闪——
嗖!
一道雪亮光束破空而出,快若惊雷。
砰!
“啊——!”
了空虽早有防备,可那指力来得太疾,根本来不及招架。
右臂应声而裂,筋骨尽毁,整条手臂软软垂下,鲜血狂涌。
美妇冷冷俯视着他,唇角微扬,讥讽道:“你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这院中明明藏着三位女子,你却矢口否认。
如此厚颜,留你何用?”
她眸光如刃,杀意已现。
“你……到底是谁?”
了空踉跄后退,眼中满是惊骇。
他早知此人非同小可,却未料其强横至此——仅凭一指之力,便废去他苦修数十载的右臂,此等修为,远超半步天人境的石之轩!
美妇神情淡漠,声音清冷如霜:“我是谁?你不配知道。”
“大师,你修的是哑禅吧?若再忍上一年半载不开口,恐怕早已踏足半步天人之境。
可你偏偏提前破了戒,从此以后,此境与你再无缘分。”
了空闻言,默默垂首。
他何尝愿意开口?
但天僧前几日命他出面,与大唐使节周旋,他岂敢违逆?只能含恨中断苦修十余年的哑禅,舍弃那近在咫尺的机缘。
石之轩见状,目光一冷,厉声喝道:“了空!立刻放了我的女儿石青璇,交出邪帝舍利!否则,今日我便让你这静念禅院鸡犬不留!”
了空抬眼望向他,眉心微蹙,合十低诵:“阿弥陀佛,石施主,令嫒确实在我院中,可那邪帝舍利……不是已被施主所得了吗?”
“荒谬!”石之轩怒极反笑,“你们静念禅院早将舍利调包,还敢在此装模作样?速速交人交物,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
了空轻轻摇头,声音低沉却坚定:“邪帝舍利,并不在禅院之中。”
“住口!”石之轩双目如刀,逼视而去,“你说这话自己信吗?方才你还坚称院中无女子,结果呢?现在又说舍利不在,你以为我会再信你一句胡言?”
那美妇立于一旁,眸光如霜,冷冷盯着了空。
她已全然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