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下班铃声在省委大院里准时响起，3 号楼的走廊里瞬间热闹起来，脚步声、说话声此起彼伏。504 办公室里，老周收拾好桌上的文件，走到林辰身边，看着他面前摊开的《全省信访调研工作规范》和电脑上未完成的案例分析报告，叹了口气：“小林，要不你先回家写报告，抄规范的事明天再赶？这么熬着身体吃不消。”
林辰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指节因为握笔太久已经泛白。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办公室里只开了他头顶那盏台灯，暖黄的光打在纸上，把密密麻麻的文字照得格外清晰。“周师傅，没事，我再熬会儿，报告还差最后一部分，规范也抄了一半了，今晚肯定能完成。”
苏敏也收拾好了包，走到林辰身边，递给他一盒巧克力：“这个能补充点能量，别太累了，实在不行就跟张处说一声，晚一天交也没关系。”
林辰接过巧克力，心里暖暖的：“谢谢苏姐，我知道了，你们先走吧，锁门的时候不用等我，我自己有钥匙。”
赵宇背着包，嘴里嚼着口香糖，从座位上站起来，路过林辰身边时，瞥了一眼桌上的规范，冷笑一声：“哟，还真在抄啊？我当张处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你这么实在。也是，刚从县城来的，就是听话。”
林辰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没说话。老周皱起眉，瞪了赵宇一眼：“小宇，少说两句，小林这是认真对待工作，你要是有这态度，张处也不会总说你。”
赵宇撇了撇嘴，没再反驳，晃悠着走出了办公室。门 “砰” 的一声关上，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林辰笔尖划过纸张的 “沙沙” 声和电脑主机轻微的运转声。
林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委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规范上。抄到 “信访调研数据需经三级审核，确保每一个数字都有据可查” 时，他想起早上张处指出数据时间线混乱的事，心里突然有点明白 —— 张处让他抄规范，或许不是故意刁难，而是想让他从根本上重视调研工作的严谨性。
他拿出笔记本，在旁边写下：“基层数据是根基，审核环节不能省，哪怕是一个时间点的偏差，都可能影响报告的可信度。” 写完，他又想起在县信访局处理东苑小区改造时，每次记录数据都会让村支书和居民代表一起签字确认，就是怕出纰漏，那时的习惯，倒正好符合规范里的要求。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多，林辰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拿出苏敏给的巧克力，拆开一块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稍微缓解了疲惫。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走到窗边往下看 —— 省委大院里的灯大多已经熄灭，只有几栋楼的窗户还亮着，像黑夜里的星星。
茶水间的饮水机还开着，他去接了杯热水，回来的时候，发现手机屏幕亮着，是母亲打来的电话。他赶紧接起来，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妈，我在加班呢，马上就快忙完了，你别担心。”
“辰啊，别太累了，在省里上班跟在县城不一样，要照顾好自己，饭得按时吃，别总熬夜。” 母亲的声音带着担忧，“房子找好了吗？要是没找好，就先住旅馆，别委屈自己。”
“快找好了，明天周末，我去看看之前联系的那个出租屋，离单位挺近的，环境也不错。” 林辰笑着说，其实他还没来得及看房子，这两天光顾着熟悉工作和赶任务了。
挂了电话，林辰心里有点愧疚 —— 母亲一直担心他在省城的生活，他却连找房子的时间都没有。但他知道，现在必须先把工作做好，只有在这个 “冷部门” 站稳脚跟，才能让母亲放心。
他重新坐回座位，加快了抄写的速度。规范里的每一条都像在提醒他，信访调研工作不是简单的写写报告，而是要对每一个数据、每一个案例负责，因为这些报告最终会成为领导决策的依据，关系到成千上万群众的切身利益。
晚上九点半，案例分析报告终于写完了。林辰仔细检查了一遍格式 —— 字体是宋体小四，段落间距 28 磅，页码在右下角，双面打印，完全符合苏敏说的要求。他把报告打印出来，放在一边，然后继续抄写规范。
手指越来越酸，眼睛也开始发花，他就每隔半小时站起来活动一下，或者用冷水洗把脸提神。深夜的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提醒他现在已经很晚了。
凌晨一点，最后一个字终于抄完了。林辰把抄好的三份规范整理好，叠得整整齐齐，和案例分析报告放在一起。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响，手腕上已经勒出了淡淡的红印。
他收拾好东西，关掉电脑和台灯，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长长的走廊显得格外空旷。走到 3 号楼门口，值班大姐已经换了夜班的保安，保安看见他，有点惊讶：“小伙子，这么晚才走？”
“嗯，加班赶了点任务。” 林辰笑着说。
“年轻人就是能熬，但也别太拼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保安笑着说，“明天周末，好好休息休息。”
“谢谢大叔。” 林辰点点头，走出了 3 号楼。
凌晨的省城格外安静，马路上只有零星的出租车驶过，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找了个 24 小时便利店，买了一碗泡面和一瓶热牛奶，坐在店里慢慢吃。泡面的热气模糊了眼镜，他一边吃一边想，虽然今天很累，但至少完成了任务，明天交作业的时候，张处应该不会再批评他了吧？
吃完泡面，林辰回到旅馆，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太累了，连梦都没做，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被闹钟吵醒。
他赶紧起床，洗漱完毕后，拿着抄好的规范和案例分析报告，往省委大院赶。路上买了两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吃，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 不知道张处看到他完成的任务，会是什么反应。
早上八点十分，林辰准时走进 504 办公室。张处已经在了，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文件。林辰深吸一口气，拿起规范和报告，走到张处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 张处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淡，没有丝毫起伏。
林辰推门进去，把规范和报告放在张处的办公桌上：“张处，这是您让我抄的三遍《全省信访调研工作规范》，还有案例分析报告，我都完成了。”
张处抬起头，看了看桌上的文件，没有伸手去拿，只是淡淡地说：“放那儿吧，我等会儿看。你先出去，把办公室的卫生打扫一下，然后整理一下书架上的旧文件，按照年份分类放好。”
林辰愣了一下，他以为张处至少会翻一翻他的作业，哪怕是批评几句，可没想到张处连看都没看，就给了他新的任务。他心里有点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张处。”
走出张处的办公室，林辰看见老周已经到了，正在整理自己的办公桌。他走过去，拿起扫帚和拖把，开始打扫办公室的卫生。
“小林，作业交了？张处怎么说？” 老周小声问。
林辰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张处没看，让我先打扫卫生，整理书架上的旧文件。”
老周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文件，走到林辰身边，压低声音说：“小林，你别往心里去，张处不是针对你。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前几年，他带过一个新人，那个新人也是从基层上来的，张处很看重他，把很多重要的调研任务都交给了他。结果那个新人因为没吃透工作规范，在一份关于农民工欠薪的调研报告里，把几个县的数据弄混了，导致领导做出了错误的决策，最后不仅那个新人被调走了，张处也受到了处分，还差点被调离调研处。从那以后，张处对新人就特别严格，尤其是对工作规范，要求到了苛刻的地步。”
林辰心里一震，原来张处的冷淡和严格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他终于明白，张处让他抄规范，不是故意刁难，而是怕他重蹈覆辙，怕他因为不重视规范而犯错。
“谢谢周师傅，我知道了。” 林辰心里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张处的理解 —— 一个经历过失误的领导，用最严格的方式保护新人，虽然方式有点冷，但这份用心却很珍贵。
他更认真地打扫起卫生，把办公室的每个角落都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又用拖把拖了两遍，连桌子底下和墙角都没放过。打扫完卫生，他走到书架前，开始整理旧文件。
书架上的旧文件堆得乱七八糟，有的用文件夹装着，有的直接散放着，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林辰找了块抹布，先把书架擦干净，然后按照老周说的，把文件按年份分类 ——2018 年到 2024 年，每年都有厚厚的一沓。
整理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些旧文件里，有很多都是之前的调研草案和未完成的报告，有的上面还留着张处的批注，比如 “数据不足，需补充基层案例”“分析过于表面，未深入问题本质”，每一条批注都写得很详细，看得出来张处对工作的认真。
其中有一份 2020 年的《农村信访问题调研草案》，上面的批注特别多，最后一页还写着 “此草案需结合县域实际情况补充数据，否则无法上报”。林辰翻了翻草案，里面提到了农村征地补偿、宅基地纠纷等问题，但数据确实很笼统，只有全省的平均数据，没有具体到每个县的情况。
他想起自己在县信访局的时候，收集过不少农村信访的数据，或许可以把这些数据补充进去，让这份草案变得更完善。但他又有点犹豫 —— 张处还没认可他的工作，他现在提这个建议，会不会显得太冒失？
“小林，整理得怎么样了？” 老周走过来，看着书架上整齐的文件，点了点头，“不错，比之前整齐多了。这些旧文件都是咱们处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有不少都是张处当年亲自做的调研，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完成，他一直挺可惜的。”
“周师傅，我看这份 2020 年的农村信访调研草案，数据有点笼统，如果补充一些县域的具体数据，是不是就能完善了？” 林辰指着草案，小声问。
老周看了一眼草案，笑着说：“你跟张处想到一块儿去了，他当年也说过，这份草案缺的就是县域数据。只是后来因为那个新人的事，他没心思再管这些旧文件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先看看，要是能补充数据，张处肯定会很高兴的。”
林辰心里一动，或许这就是他获得张处认可的机会。他把草案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打算周末的时候仔细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自己手里的县域数据补充进去。
上午十一点，张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看了一眼整理好的书架，又看了看林辰桌上的草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回了办公室。
林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 张处虽然没说话，但这个点头，至少说明他认可了自己的工作。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敏看着林辰心情好了不少，笑着问：“是不是想通张处为什么对你这么严格了？”
林辰点点头：“嗯，周师傅跟我说了以前的事，我现在明白了，张处是为了让我少犯错。”
“其实张处人很好，就是不怎么会表达。” 苏敏说，“上次我家里有事，请了半个月的假，回来的时候，我负责的那部分调研数据，张处已经帮我整理好了，还标好了重点。”
林辰心里更暖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 “冷部门” 了 —— 虽然表面冷淡，但每个人都很真诚，都在默默关心着同事。
下午，张处又给林辰布置了新任务：“小林，你去档案室把 2018 年到 2024 年的信访调研旧档案都搬过来，按照‘农村信访’‘城市信访’‘特殊群体信访’三类分类整理，每个类别下面再按年份排序，下周一开始，每天整理一部分，整理完后给我一份清单。”
林辰愣了一下，档案室他还没去过，而且这么多旧档案，整理起来肯定很麻烦。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好的张处，我明天就去档案室搬档案。”
“档案室在负一楼，去找王管理员，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张处补充道，语气还是那么冷淡，但至少多了一句提醒。
“谢谢张处。” 林辰心里有点高兴，张处能提醒他找王管理员，说明已经开始信任他了。
下午五点半，下班时间到了。林辰收拾好东西，跟老周和苏敏打了招呼，就往档案室走去。他想先去看看档案室的情况，熟悉一下环境，明天搬档案的时候能更顺利。
负一楼的光线有点暗，走廊里的灯是声控的，林辰走一步，灯就亮一盏。档案室的门是铁门，上面挂着 “档案重地，闲人免进” 的牌子。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王管理员您好，我是综合调研处的林辰，张处让我来搬 2018 年到 2024 年的信访调研旧档案。” 林辰赶紧说。
门 “吱呀” 一声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探出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张处让你来的？跟我进来吧，那些档案都在最里面的架子上，堆了不少，你明天最好找个人帮忙搬。”
林辰跟着王管理员走进档案室，里面摆满了铁皮档案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纸张发霉的味道。最里面的架子上，果然堆着厚厚的旧档案，用纸箱装着，上面写着 “信访调研档案”，年份从 2018 年到 2024 年，整整七个纸箱。
“这些档案有些受潮了，整理的时候注意点，别把纸张弄破了。” 王管理员提醒道，“张处之前也让别人来整理过，但都没整理完，你可得有耐心。”
林辰看着这些旧档案，心里突然有点期待 —— 这些档案里肯定藏着很多基层信访的真实案例，整理它们不仅能熟悉工作，还能学到很多以前不知道的经验。
走出档案室，林辰抬头看了看楼上的办公室，504 的窗户已经黑了。他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想：虽然整理旧档案很麻烦，但只要有耐心，肯定能做好。而且，这或许就是张处对他的考验，只要通过了这个考验，就能真正融入这个 “冷部门”。
只是，这些旧档案里会不会藏着什么特别的案例？整理的时候会不会遇到什么困难？张处让他整理这些旧档案，除了考验他的耐心，还有没有其他的目的？一连串的疑问在林辰脑子里打转，让他对接下来的工作既期待又有点紧张。他知道，第 144 章的整理旧档案工作，将会是他在这个 “冷部门” 里的又一个挑战，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