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曦是被阳光晒醒的。
厚重的窗帘昨晚不知道被谁拉开了一半，金灿灿的光线直射进来，落在眼皮上，暖烘烘的，带着初夏清晨特有的干净气息。
她迷迷糊糊地动了动，感觉身体处处都透着酸软无力。尤其是腰和后颈，某个不知节制的男人似乎对这两个地方情有独钟。
耳边传来平稳绵长的呼吸声，陆夜北还睡着，手臂霸道地横在她腰间，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占有欲十足。
林未曦小心翼翼地想把他沉甸甸的胳膊挪开，刚动了一下，头顶就传来男人刚睡醒时沙哑低沉的声音：“醒了？”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听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但环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嗯……”林未曦含糊地应了一声，脸颊不由自主地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几点了？”
陆夜北另一只手伸向床头柜，摸过手机看了一眼：“七点半。”
还好，不算太晚。林未曦松了口气，她今天约了工匠讨论那颗蓝宝石的设计初稿。
她又动了动，试图脱离他的怀抱：“我该起来了……”
“再躺十分钟。”陆夜北闭着眼，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带着点不容商量的意味。
林未曦：“……我腰酸。”她忍不住小声抱怨，带着点控诉的意味。
陆夜北终于睁开眼，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刚醒的朦胧，反而清明得很。他低头看她，眼神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上停留片刻，然后，那只原本环在她腰上的手，缓缓下移，精准地按上了她酸软的腰眼。
“这里？”他掌心温热，力道不轻不重地揉按起来。
林未曦身体一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点懵，随即一股又酸又麻的感觉从被他按揉的地方扩散开，让她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你……”她脸颊发烫，想躲开，却被他按得更牢。
“别动。”陆夜北语气平淡，手下动作却没停，专业的像是按摩技师，“肌肉有点紧，揉开就好了。”
林未曦趴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手指有力的按压，那酸胀感确实在慢慢缓解。可他这态度……也太自然了吧？自然得好像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对这种晨间的亲密接触习以为常。
可他揉按的位置，还有他指尖偶尔划过皮肤带来的细微战栗，都让她无法平静。这男人，明明做着最亲密的事，表情和语气却还能一本正经，甚至带着点探讨问题的严肃。
“好点没？”他按了一会儿，低声问。
“……嗯。”林未曦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应了一声。确实好多了，但心里的别扭劲儿一点没少。
陆夜北这才松开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起来吧。”
两人起床，洗漱，换衣服。整个过程自然又默契，仿佛已经共同生活了多年。
陆夜北先收拾好，去了厨房。等林未曦磨磨蹭蹭地从浴室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简单的早餐：煎蛋，烤吐司，牛奶。和她朋友圈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今天去工作室？”陆夜北忽然开口。
“嗯，约了王师傅，讨论蓝宝石的设计。”林未曦点点头，“可能下午才能回来。”
“好。”陆夜北应了一声，放下平板，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很自然地看向她，“晚上我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排骨。”
林未曦拿着吐司的手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他这语气，也太理所当然了吧？而且，他居然记得她上次尝试做的、味道其实只能算一般的糖醋排骨？
“我……我那次做得不是很好吃。”她有点不好意思。那次纯属她心血来潮，结果火候没掌握好，糖色炒得有点过，带着微微的苦味，虽然陆夜北面不改色地吃完了，但她自己都觉得不满意。
“还行。”陆夜北语气没什么起伏，“这次少放点糖。”
林未曦看着他平静的脸，心里有点嘀咕。这男人，对工作吹毛求疵，对生活细节要求完美，偏偏在吃她做的饭这件事上，格外“宽容”。
“哦，好吧。”她应了下来，“我下午回来的时候去买材料。”
吃完早餐，陆夜北拿起西装外套准备出门。走到玄关，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还坐在餐桌旁的林未曦。
“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林未曦习惯性地回了一句。
陆夜北看着她，没动，似乎还在等什么。
林未曦眨眨眼，有点不明所以。
两人对视了几秒，陆夜北微微蹙眉，终于还是开口，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不满？
“没了？”
林未曦更懵了：“……还有什么？”
陆夜北抿了抿唇，迈步走回来，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短暂的吻。
“再见吻。”他直起身，语气淡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流程，“以后记得。”
林未曦：“……”
看着他转身离开，关门声响起，林未曦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温热触感的地方，脸颊一点点烧了起来。
再见吻？还以后记得？
这男人……怎么能把这种事情，说得跟布置工作任务一样直白又理所当然？！
她坐在原地，心情复杂。谈恋爱……哦不，是已婚夫妇的日常，是这样的吗？
带着这种纠结又微妙的心情，林未曦来到了工作室。
新工作室位于一栋独立的红砖小楼里，采光极好。最后一批灯具安装调试完毕后，整个空间显得明亮而富有艺术感。她的“星曜”系列作品已经陆续陈列出来，在射灯下熠熠生辉。
预约的王师傅还没到，林未曦先在工作室里转了一圈，检查细节。
助理拿着一个快递盒子走过来：“未曦姐，有你的快递，好像是文件。”
林未曦接过来，看了一眼寄件人信息，心脏蓦地一跳——是张永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快递。里面是一份薄薄的资料，关于她母亲苏婉秋的。资料不多，只是简单提及苏婉秋出身于一个没落的书香门第，年轻时颇具才华，但在生下她不久后便郁郁而终，具体原因不详。
资料最后附了一个地址，是苏婉秋娘家的旧宅，如今似乎早已无人居住。
握着那几张轻飘飘的纸，林未曦心里沉甸甸的。这就是她亲生母亲短暂的一生吗？她连一张清晰的照片都没有见过。
陆夜北说过他在查，但显然，张永年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给她传递信息。他到底想做什么？
“未曦姐，你没事吧？”助理见她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
“没事。”林未曦摇摇头，将资料收进自己的包里，“王师傅到了吗？”
“刚到，在会客室等着呢。”
林未曦深吸一口气，暂时将纷乱的思绪压下，走向会客室。现在，专注于眼前的工作更重要。
讨论完设计方案和初步的工艺细节，已经是下午。送走王师傅，林未曦感觉有点疲惫，但精神却很亢奋。看着设计图上初具雏形的构想，她对未来的作品充满了期待。
她拿起手机，想给陆夜北发个消息，告诉他讨论很顺利。刚点开对话框，陆清清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未曦！救命！”陆清清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音嘈杂，“我跟周时砚吵架了！”
林未曦扶额，这对欢喜冤家又来了。“这次又是为什么？”
“他……他居然说我买的那个新花瓶风格跟他的书房不搭！那是限量版啊！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他一点都不懂欣赏！”陆清清气呼呼地控诉。
林未曦有点无语。就为个花瓶？
“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他审美老旧，不懂生活情趣！他就板着脸说我不务实，乱花钱！未曦，你说他过不过分！”陆清清越说越委屈，“他现在都不理我了！消息不回，电话不接！”
林未曦叹了口气，试图讲道理：“清清，可能周特助只是对家居风格有他自己的偏好？而且他最近工作压力大，你稍微体谅一下……”
“我体谅他，谁体谅我啊！”陆清清打断她，“未曦，你可是我闺蜜！你得站在我这边！你快帮我骂他！或者……你让我哥扣他奖金！”
林未曦哭笑不得。让她去跟陆夜北说，扣周时砚奖金，就因为一个花瓶？她觉得自己还没那么大的影响力，也不想插手他们之间这种幼稚的争吵。
“清清，这个我真帮不了你。你们还是自己好好沟通吧。”她无奈地说。
“未曦！你不爱我了！”陆清清开始耍赖，“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我就去你工作室住！”
林未曦：“……” 又来这招。
她正想着怎么打发这位小祖宗，手机提示有另一通电话进来，是陆夜北。
“清清，你哥打电话来了，我先接一下。”她如蒙大赦，赶紧切换到另一通电话。
“喂？”
“晚上想喝什么汤？”陆夜北低沉的声音传来，背景很安静，应该是在办公室。
林未曦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打电话来是问这个。“……都可以。”
“冬瓜排骨？”他提议。
“好。”
“嗯。材料我让周时砚买好了，他下班带过去。”
林未曦想起刚才陆清清的控诉，下意识地问：“周特助……他没事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陆夜北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了然：“陆清清又找你告状了？”
“……也不算告状，就是说了两句。”林未曦有点尴尬，感觉自己像是在打小报告。
“不用管她。”陆夜北语气平淡，“周时砚能处理。”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仿佛陆清清的那些小情绪根本不值一提。林未曦忽然有点同情陆清清了，在她哥和周时砚这种绝对理性的男人面前，她那点小打小闹，好像确实掀不起什么风浪。
“哦，知道了。”她应道。
“几点回来？”他问。
“大概六点左右吧。”
“嗯，路上小心。”陆夜北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记得。”
记得什么？林未曦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想起早上那个“再见吻”，脸颊一热。他这是在提醒她“再见吻”的对应流程——“回家吻”？
这男人……真是……
“知、知道了。”她磕磕巴巴地应道，赶紧挂了电话。
握着发烫的手机，林未曦站在工作室明亮的灯光下，心情再次变得复杂。
陆夜北的直白，有时候让她无所适从，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讨厌。甚至，在意识到他那些看似冷淡的话语和行为背后，藏着怎样一种笨拙的、属于他自己的关注和在意时，心里会泛起隐秘的甜。
她摇了摇头，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去超市买了做排骨需要的调料，林未曦提着袋子回到公寓时，刚好六点。
用指纹打开门，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飘来。她换好拖鞋走进客厅，发现陆夜北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林未曦想起他电话里的“记得”，脸颊微热，站在原地有点踌躇。
陆夜北放下文件，朝她伸出手：“过来。”
林未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刚靠近，就被他拉着手腕带进怀里，跌坐在他腿上。
他一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便吻了出来。
这个吻不像早上那样浅尝辄止，而是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深入，缠绵又霸道，仿佛在确认某种所有权。林未曦被他吻得晕晕乎乎，手下意识地攀住了他的肩膀。
良久，他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有些乱，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暗沉的光。
“记住了？”他声音沙哑地问。
林未曦脸颊绯红，气息不稳，只能靠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这男人……不仅直白，行动力还超强。
陆夜北似乎满意了，拍了拍她的后背：“去做饭吧，饿了。”
林未曦：“……” 所以刚才那个吻，只是“回家流程”的一部分吗？
她从他怀里站起来，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厨房。
系上围裙，开始处理食材。陆夜北也没再看文件，而是走到厨房门口，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
他的目光存在感太强，林未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手下动作都乱了。
“你看什么？”她忍不住问。
“看你。”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林未曦手一抖，差点切到手指。这男人，情话技能点是不是都点到“直球”上了？
“你……你别在这里站着，碍事。”她试图赶他走。
陆夜北没动，反而走了过来，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颈窝里。
“学习一下。”他语气平静，“以后可以做给你吃。”
林未曦身体一僵，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随口一说，还是……承诺？
她不敢深想，只觉得被他圈住的地方滚烫一片，连带着耳根都烧了起来。
“陆夜北……”她小声叫他的名字，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柔软。
“嗯。”他应了一声，手臂收紧了些，将她更密实地圈在怀里。
厨房里只剩下食材下锅的滋滋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林未曦看着锅里渐渐变色的排骨，心里那点因为张永年快递带来的阴霾，似乎被这温馨的烟火气冲淡了不少。
不管过去如何，不管未来还有多少谜团，至少此刻，这个看似冰冷直白、却会用他自己的方式靠近她的男人，给了她一个可以安心停留的港湾。
至于他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直球”和“程序”……
好像，习惯就好了？
她微微侧头，能感受到他贴近的体温。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也许，和陆夜北这样的人过日子，就是这样吧。直接，坦率，没有太多弯弯绕绕，所有的意图和情感，都明明白白地摆在行动里。
虽然……有时候真的让人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