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此人字迹,遒劲有力,飘逸出尘,应是端方君子。
提起蝴蝶渊,满堂噤声,圣上扫了眼陈清朗,似乎也无开口的意思。
他连忙向高太监使了个眼色。
“散朝——”
匆忙出了勤政殿,祁乐王缓缓松了口气,东方煊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他令陈御史不敢揪着皇后不放。
陈清朗此前每日上朝必定有表要奏,那便是:为了皇家血脉,请圣上雨露均沾,不要独宠皇后。
这两日他听说东方煊当众调戏陈御史女儿,倒也无需打听,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太监宫女们也私下嘀咕过。
如今陈清朗既无心圣上宠谁,更不敢得罪宣武侯府,生怕东方煊以此为由报复,不纳他女儿。
宽阔的青砖宫道上,三两结伴而行,一身材宽广的男子正猫着腰。
“侯爷,请留步。”
一声招呼,伴随着急切的脚步声,男子虎躯一震,终究是没逃过。
绯红官袍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跑来,东方詹回身讪笑两声:“陈御史啊。”
陈清朗拱手行礼道:“下官见过侯爷,今日特意拦侯爷,是想谈谈小女与侯爷次子东方煊的婚事。”
东方詹缓缓吁出一口气道:“哦,那老夫回去问问煊儿怎么回事。”
陈清朗鼻腔轻哼一声道:“侯爷也无需问东方煊,下官可详禀。”
来龙去脉详述一遍后,宣武侯被堵了后路,他咬牙气愤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夫人竟还瞒着老夫,老夫这便回去收拾煊儿!”说着东方詹便转身要溜。
“诶侯爷!”陈清朗连忙上前拽住他的袖袍:“侯爷莫动怒,下官提出此事也不是为了煊儿受罚,看在紫嫣与煊儿自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咱们先将这婚事定了如何?”
“......”
陈清朗出了名的执拗,圣上也逃不过他的追问与逼迫,否则以他的能力,早已升任四品。
东方詹揉了揉太阳穴,叹息道:“此事说到底还要煊儿与儿媳商定才是。”
陈清朗眸光一亮:“听闻侯府少夫人性情温和,贤良淑德,自然不会反对,如此只需与煊儿商议便是了?”
东方詹不以为然,扯了扯唇角,欲言又止,他这个儿媳虽性情温和,但并不是任人拿捏,煊儿也要看她的脸色。
不远处走来一人,高挑颀长,从容不迫,陈清朗连忙招呼了上去:“煊儿,你与紫嫣的婚事打算何时定?”
长安风言风语遍地,女儿清誉已毁,陈清朗顾不得女方提亲不妥,只盼着东方煊赶紧娶了紫嫣,熄了这场风波。
东方煊眼角微抬,慵懒道:“本公子何曾说过要纳她?”
“……”陈清朗胸口一堵,面色渐渐发白,他指着东方煊道:“你......你当众抱着她回侯府帐子,长安人尽皆知,你若不娶她,让她以后如何嫁人?”
东方煊扯了扯衣袍领扣,漫不经心道:“与我何干?”
“你!侯爷!”
陈清朗气得语塞,转头望向身后,欲找人评评理,却见东方詹不知何时已不见人影。
“......”陈清朗气到口不择言:“你这个畜生!我要到御前告你始乱终弃,毁我女儿清誉。”
他拉着东方煊的手臂便要回勤政殿,不远处文武百官皆笑看这边,不时地嘀咕着。
“圣上拿陈御史都没办法,却被这活阎王气成这么个样子,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啊,哈哈......”
“两家若真成了亲家,陈御史还有好日子过吗?”
“听说杨大人的女儿已送入宫中,那可是长安出了名的美艳,或许陈御史也无需揪着皇后不放。”
“不过封了个贵人,也未必会得宠。”
......
“陈御史莫急,有话好好商议。”
东方译瞧见这一幕,急忙赶来劝架:“此事闹到御前,伤的是两家的体面,此事还未到如此地步。”
东方译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打抱不平,陈清朗仿佛找到了靠山,他转头拉着东方译。
“东方少卿,你评评理。”
弟弟向来对男女之情无意,东方译未曾想到他会当众抱陈紫嫣,于情他希望沈安离过得好,于理,煊儿的确应该纳了陈姑娘。
作为大理寺官员,他应该站在理之上。
东方译拍了拍弟弟的肩头,郑重道:“煊儿,那日的确是你做事欠妥,理应纳了陈姑娘。”
闻言,陈清朗心中郁结散了些,他没看错人。
纳了陈紫嫣,与沈安离生出嫌隙,他好趁虚而入吗?
东方煊偏头睨着东方译,半敛的眸子遮不住寒意,他嗤笑一声,目光在陈清朗与东方译面上扫过。
“听说尊夫人十分喜爱兄长,不如趁嫂嫂有孕在身,兄长纳了她做填房?”
煊儿如今是越来越没分寸!东方译脸色一板:“煊儿,你这说的什么话,荒唐!”
陈朗清咂摸了下,至少东方译人品端方,可堪托付,只是可惜,紫嫣怎么偏偏看上东方煊?
按照长幼之序,东方译作为侯府世子,人人都应尊称一声世子爷,但他自小立志靠自己求取功名。
他也的确做到了,年仅二十一岁便中了探花,人品、学识、容貌全长安皆无人能及。
加之他身子骨弱,不能习武,得个宣武侯爵位自觉十分不妥,更倾向于旁人叫他东方少卿。
但他侯府世子之位是不争的事实,那些人心里门儿清。
若黄玉昭不能诞下嫡子,妾室之子便是未来的侯爷,在世人眼中,即便是东方煊的正妻之位,也比不上东方译的妾室。
目光扫过陈清朗的神色,东方煊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冷哼一声,拂袖迈步向宫外走去。
“诶你......”
陈清朗欲抬手阻拦,却只剩东方煊冷冷的背影。
他叹息一声转向东方译,目光带着些期许:“东方少卿,这可如何是好?”
陈清朗不是专营之人,他不在乎侯府之位,只是看重东方译的人品,即便他是一介布衣,也愿意女儿嫁过去,只是不愿做妾室罢了。
东方译深深叹了口气道:“陈御史莫急,晚辈再劝劝他。”
陈清朗无奈地摇着头离开,东方译站在原地揉了揉眉心,想起昨夜超然台上,胸口莫名地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