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成子话语中的未尽之意,赤精子自然明白。
这封神杀劫,处处凶险,门下弟子皆需经历考验,甚至……牺牲。
这严郊,便是广成子师兄投石问路的一枚棋子,用以试探劫力深浅,以及对方可能的后手。
若成,自然最好;
若败,也不过是劫数使然,一个替代品的损失,远不及殷郊那般令人惋惜。
城楼另一边,姬发正为连折两将、军心浮动而焦灼不已。
见严郊持钟而来,言明广成子仙师法旨,可破张桂芳妖术,顿时大喜过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有劳仙君!有劳广成子仙师!”姬发连忙道谢,即刻点派麾下另一员猛将祁恭,配合严郊出战。
片刻后,西岐城门再次打开。
祁恭一马当先,严郊则乘着一匹战马,紧随其后,手中紧紧握着那口落魄钟。
张桂芳见又来一将,气势不凡,不敢怠慢,凝神以待。
待祁恭和严郊冲近,他再次运起邪术,厉声高呼:“敌将通名!看我神通!”
严郊却早有防备,怒吼道:“吾乃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门下严郊是也!”
待看清对方阵中多了一个手持怪钟的年轻道人,心中微觉诧异,但对自己法术信心十足,依旧拍马迎上。
照例是两马相交,张桂芳深吸一口气,对准祁恭,厉声喝道:“祁恭!严郊,此时不下马,更待何时!”
然而,这一次,异变突生!
就在张桂芳喝声出口的瞬间,严郊急忙将手中落魄钟祭起!
那钟迎风便长,悬于祁恭和严郊的头顶,洒下一片玄黄色的光幕,将其笼罩。
张桂芳那蕴含诡异法则的喝声撞在光幕之上,竟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细微的涟漪,便消散无踪!
祁恭只觉心神微微一荡,便恢复清明,毫发无伤,手中大刀依旧势大力沉地朝着张桂芳劈去!
“什么?”张桂芳大惊失色,险些被祁恭一刀劈中,狼狈地架开攻击,拔马便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口玄黄色的钟,以及钟下安然无恙的祁恭和严郊。
“妖道!你的邪术不灵了!”祁恭精神大振,乘胜追击。
西岐城头,顿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连日来的压抑和恐惧,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张桂芳连试数次,呼名落马之术竟真的完全失效,心下骇然,不敢恋战,虚晃一枪,败退回阵。
商军之前的嚣张气焰顿时受挫,而西岐军心士气则为之大振!
严郊在万众欢呼中,得意洋洋地收回落魄钟,与祁恭得胜回城,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
姬发亲自上前慰劳,言语间充满感激。
然而,远处云端的广成子,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得胜归来的严郊,便收回了目光。
……
汜水关外的山坡上,观战众人原本正凝神于下方张桂芳邪术被破的戏剧性一幕。
然而,当那手持落魄钟,意气风发的年轻道人严蛟的身影清晰映入眼帘时,站在孔宣身后的殷郊,猛地浑身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瞬间窜遍他的四肢百骸!
殷郊感觉一种仿佛生命本源被窥视、被抽取、被替代的诡异感觉。
他脸色骤然变得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怎么了,王兄?”身旁的殷洪最先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哪吒、杨戬等人也纷纷侧目,露出疑惑之色。
他们都看到了严蛟破敌,却不知殷郊为何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孔宣原本平静无波的目光,在殷郊异动的瞬间,便已投注过来。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五色光华微微流转,仿佛穿透了虚空,直接落在了西岐城头那个名为严蛟的年轻道人身上,更追溯向其背后那玉虚宫的因果线。
片刻后,孔宣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随即化为一抹冰冷的笑容。
他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脸色苍白、仍在微微发抖的殷郊,声音低沉:
“感觉到了吗?那并非错觉。”
众弟子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孔宣身上,连下方战场暂时的胜负都显得无关紧要了。
孔宣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玉虚宫秘法,夺运替形。
此术阴毒,乃窃取他人命格气运,嫁接于另一契合之躯,用以……代受灾劫,李代桃僵。”
孔宣的目光再次转向西岐城头的严蛟,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讥讽:“那严蛟,无论资质、心性,皆属平庸,何德何能入得广成子之眼,授以重宝,委以重任?只因他之命格,与你——”
孔宣的目光定在殷郊脸上,“——有几分浅薄的契合之处。”
“什么?”殷郊听道这个消息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心中充满了恐惧。
他乃殷商王子,身份尊贵,命格自有不凡之处,竟被人如此算计?
杨戬额间天眼虽未开,却已感应到其中涉及的气运纠缠,面色凝重至极。
哪吒则是勃然大怒:“好个玉虚宫!竟用如此卑鄙手段!”
孔宣继续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更显森寒:“广成子原本属意之徒,本是你,殷郊。
借你王子气运,既可助其阐教行事,关键时刻,或还可替你父王……承受部分王朝覆灭之反噬。
然帝辛将你置于学堂,受国运与吾之庇护,他无从下手。
故而,只得寻此替代品,行此夺运邪法,虽效果十不存一,然亦可勉强充作应劫之器,替他门下真正重要的弟子,挡去部分灾厄。”
他袖袍轻轻一拂,一股温润平和的气息渡入殷郊体内,暂时驱散了殷郊心中那股诡异的寒意。
“此术已成,因果已连。你与那严蛟之间,已有一丝无形的气运纽带。
你们之间必有一战,他活则你死。”
殷郊听完,浑身冰冷,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寒意,更是心寒。
他从未想过,自己尊贵的出身,竟成了仙神算计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