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那番平和而坚定的谦让之语,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一瓢冰水,瞬间让瑶池内的气氛发生了奇异的转变。
张玉衡与张玄武这两位方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皇子,在听到刘渊“愿让与两位兄长”的话后,如同被一盆冰冷刺骨的九天玄水当头泼下,猛地一个激灵!满腔的急切与贪念瞬间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与懊悔。他们这才惊觉,自己方才的失态有多么不堪,尤其是在父皇那深邃目光的注视下,更显得短视而愚蠢。两人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竟不知该如何接口。
“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带着幸灾乐祸意味的低笑,从宾客席中传来。众人望去,只见罗刹王毗沙门王正举着酒杯,粗犷的脸上满是讥诮之色,饶有兴趣地看着天庭内部这场险些失控的“好戏”,仿佛在欣赏一出绝妙的戏剧。
而高踞于天帝宝座之侧,母仪天下的王母娘娘,脸上依旧维持着雍容华贵的微笑,仿佛对一切波澜都不萦于怀。然而,唯有她自己能感觉到,那宽大凤袍袖中的手,已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指尖冰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让她惊出一身冷汗。刘渊……这个她一直试图忽视或打压的庶子,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沉稳的心性!轻而易举便化解了这近乎阳谋的离间计,其表现出的威胁,远超她那个此刻显得无比狼狈、沉不住气的亲生儿子张玉衡!
另一边,坐在女仙席位上的月华神妃(张玄武生母),则是又气又急。她恨铁不成钢地低声怒骂了自己儿子一句:“蠢材!”随即,目光复杂地投向场中淡然独立的刘渊,那眼神中,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钦佩。此子之心性,确实不凡。
张玉衡的挽回
就在这无比尴尬、几乎要让两位皇子社会性死亡的时刻,张玉衡终究是多年培养的储君,在巨大的压力下,急中生智。他强行按下心中的懊悔与对刘渊更深的嫉恨,脸上迅速切换出一副带着歉疚与兄长风范的表情。
他上前一步,先是向天帝深深一躬,语气沉痛:“父皇,儿臣方才……失态了,请父皇责罚。”随即,他转向刘渊,脸上挤出温和的笑容,语气充满了“真诚”的关怀:
“三弟!万万不可如此!你刚刚回归天庭不久,根基未稳,正是需要此等圣物夯实道基、提升修为的时候。为兄身为长兄,理当爱护弟弟,岂能与你相争?方才……方才为兄只是一时情急,想借此物突破瓶颈,好更好的为父皇分忧。如今想来,实属不该。这两瓶琼浆,理应归三弟所有!为兄自愿放弃,还请三弟莫要推辞!”
他这番话说得漂亮,将自己之前的争抢粉饰为“为父皇分忧”的急切,又将现在的退让包装成“爱护弟弟”的兄长风范,试图极力挽回自己方才丢失的形象。
内心博弈:
· 张玉衡:他的心态已从激烈的“争夺”,急转为精明的“拉拢”。他试图将这被迫的、由刘渊引发的让步,巧妙转化为自己主动的、高风亮节的关怀。既在父皇面前表现了兄友弟恭与大度,更隐含了一层深意——将刘渊置于“接受兄长恩惠”的位置上,隐隐形成一种道德绑架,日后或许能借此拿捏。
太乙真人的解围与天帝的裁决
就在张玉衡表演着兄友弟恭,场面看似走向另一种僵局之时,一个清越平和的声音适时响起:
“无量天尊!陛下,诸位殿下拳拳兄弟之情,实在令人感动。”
只见一位身着八卦道袍,仙风道骨、面容慈和的老者,手持拂尘,自席间悠然起身,正是乾元山金光洞的太乙真人。他先是对天帝一礼,随后笑吟吟地看向场中:
“恰巧,贫道近日新炼成一炉‘道衍归一丹’,虽不敢说能与这万年琼浆液媲美,但于突破瓶颈、凝练道基,也颇有几分堪比琼浆的独到功效。今日见此盛会,心中欢喜,愿献上此丹,或可解陛下与诸位殿下分配之忧?”
说着,他袖袍一拂,一个紫金葫芦出现在手中,微微开启瓶塞,顿时有一股清新自然、直指大道本源的丹香弥漫开来,令闻者神清气爽。
太乙真人此举,可谓恰到好处!他献上的丹药,功效完美弥补了张玉衡放弃琼浆的“损失”,瞬间化解了这棘手的分配难题!
天帝张昊天深邃的目光扫过太乙真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满意。这位老友,总是如此识趣。
他顺势开口,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沉稳与威严:“太乙爱卿有心了。”随即,他目光落下,做出了最终裁决:
“既然玉衡谦让,彰显兄长风范,朕心甚慰。那么,这一瓶万年琼浆液,便赐予刘渊,助你稳固修为,莫负你兄长心意。”
“至于玉衡,”他看向长子,语气平和,“你既心系天庭,力求上进,太乙真人这道衍归一丹正合你用,便赐予你,望你勤加修炼,早日突破。”
“玄武,”他又看向次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你镇守边疆,亦有功劳,另一瓶琼浆,便赐予你,望你善用其效,勇猛精进。”
内心博弈:
· 张昊天:对太乙真人关键时刻的献丹深感满意。如此安排,既奖励了刘渊的智慧与顾全大局,又安抚了主动退让(尽管是被迫)的张玉衡,赐予他价值相当的丹药保全其颜面,同时也满足了张玄武的需求。更重要的是,维护了天庭在万仙面前的颜面与和谐表象。经过此事,他彻底看清了长子的小聪明与次子的莽直,而对刘渊的认可与期许,则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 太乙真人:面带微笑,心中通透。他此举,既是在投资未来,向明显更得帝心、潜力无限的刘渊示好(毕竟琼浆最终到了刘渊手中),又未曾得罪大皇子张玉衡(也给了他丹药),甚至还帮天帝解了围,实乃一举两得,圆滑至极。
至此,这场由墨天渊挑起,历经争抢、谦让、挽回与解围的“琼浆风波”,终于在天帝的裁决下落幕。表面上看,三位皇子各有所得,兄弟和睦,天庭颜面得以保全。
墨天渊面色阴沉地坐回席位,心中暗恨,却也无计可施。
张玉衡接过太乙真人递来的丹药,脸上笑着,心中却五味杂陈。
张玄武拿到琼浆,喜形于色,但看到大哥和三弟,又有些讪讪。
刘渊则恭敬地接过内侍奉上的那瓶流光溢彩的万年琼浆液,面色平静,无喜无悲,仿佛只是接过一件寻常之物。
瑶池仙乐再次悠扬奏响,仙娥重新翩跹起舞。盛宴依旧,宾主尽欢。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平静的水面下,那因权力、资源与帝心归属而激起的暗流,非但未曾平息,反而因为这番较量,变得更加汹涌莫测。猜忌的种子已然播下,只待合适的土壤,便会破土而出。刘渊的崭露头角,张玉衡的挫败与算计,张玄武的直率与边缘化,都预示着天庭未来的格局,必将迎来更多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