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摄政王府的下人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他们家那位说一不二、冷面冷心的王爷，近来养成了一个新习惯。
无论是下朝回府，还是从外面办完公务回来，王爷进门后的第一件事，不再是直接钻进书房，或者冷着脸询问政务，而是……先去找王妃。
找到王妃后，也不干别的，就是坐下，喝杯王妃亲手倒的茶，然后，就开始……“闲聊”。
一开始，聊的还都是些朝堂上的大事。
比如：“夫人，今日朝上有人提议重修黄河堤坝，预算颇巨，户部那边吵翻了天，你觉得此事……”
他会刻意停顿一下，端起茶杯，状似随意地等着。
沈知意可能正在修剪花枝，闻言头也不抬，软软地回一句：“修堤坝是好事呀，能保护好多百姓呢。不过……意儿好像听庄子上的老人说过，修堤最怕遇上贪心的官儿和偷工减料的商人，银子花得如流水，最后垒起来的却是豆腐渣，洪水一来就垮啦，比不修还害人呢。”
萧绝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嗯，重点不是修不修，而是怎么防止有人从中渔利，确保工程质量。
第二天，他便在朝堂上提出了设立独立监察、分段负责、严惩贪墨的整套方案，把那些想趁机捞油水的人堵得哑口无言。
再比如：“北边几个州府今年雪灾，赈灾粮款拨下去，总感觉像泥牛入海，收效甚微。”
沈知意正在挑选新送来的布料，拿着一匹月白色的云锦在身上比划，闻言，轻轻“呀”了一声：“雪灾肯定很冷吧？光给粮食够吗？要不要再多送些炭火和厚衣物？而且……粮食一层层发下去，会不会被那些坏心肠的官儿克扣呀？要是能让灾民自己凭户籍按人头领，或者让王爷信得过的人直接去发，是不是能好一点？”
萧绝看着她专注比划布料的侧脸，心里已经有了章程。对，不仅要给物资，还要改变发放方式，加强监管，派自己人去盯着！
后来，这“闲聊”的范围就越来越广了。
小到王府里哪个管事嬷嬷似乎有点不安分，大到某个边境将领的忠诚度似乎有待商榷，甚至连宫里太后赏下来的一盆名贵兰花有点蔫了该怎么办，萧绝都会在回府后，找个由头，跟沈知意“念叨”几句。
而沈知意呢，也总能在他“念叨”的时候，一边做着手里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喂鱼、打络子、看话本——一边用那种软绵绵的、带着点天真懵懂的语气，给出一些看似随口一说、实则直击要害的“建议”。
“那个嬷嬷呀？我瞧着她对厨房采买的账本好像特别上心呢，上次还问我某种香料价钱，问得可仔细了……”
“那位将军夫人前几日来拜访，戴了一支新得的东珠簪子，那东珠的成色，可不像是寻常武将之家能用得起的呢……”
“兰花蔫了？是不是水浇多了？或者该挪个地方？意儿觉得它可能不喜欢现在那个角落，太晒了……”
每每听到这些“随口一说”，萧绝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嗯”一声，表示知道了。但转过头，该查的查，该换的换，该调整的调整，行动那叫一个迅速果决。
久而久之，“夫人以为如何？”几乎成了萧绝回府后的口头禅。
有时候，他甚至都不用把问题完全说透，只需提个开头，沈知意就能顺着他的思路，“懵懵懂懂”地把关键点给点出来。
这种默契，让萧绝在处理诸多事务时，感觉像是多了双无处不在的“眼睛”和个绝顶聪明的“脑子”，简直是事半功倍，舒心畅意。
这天下朝，萧绝处理完紧急公务，回到主院，看到沈知意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个小巧的绣绷，对着光，似乎在研究什么复杂的针法，眉头微微蹙着，看起来有点苦恼。
萧绝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起她手边喝了一半的温茶，抿了一口，然后看着她手里的绣绷，问道：“夫人以为，这幅‘喜上眉梢’的图样，用盘金绣还是打籽绣更好？”
沈知意正专注于针法，闻言，下意识地就回答：“盘金绣看着富贵，但显得呆板；打籽绣更灵动些，就是费功夫……哎呀！”
她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萧绝，脸蛋微微泛红：“王爷！您……您怎么连这个也问意儿呀？”
萧绝看着她那副又惊讶又有点小害羞的模样，心里觉得有趣，面上却依旧是一本正经：“怎么？夫人对绣工也有如此见解，本王问问不行？”
沈知意嘟了嘟嘴，小声嘀咕：“这哪是什么见解……就是……就是女子家的寻常喜好罢了……王爷您如今真是，什么事都要问一句……”
萧绝挑眉：“怎么？夫人嫌本王烦了？”
“没有没有！”沈知意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放下绣绷，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意儿喜欢王爷问我！这说明王爷在意我的想法呀！”
看着她那毫不掩饰的欢喜和依赖，萧绝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软得一塌糊涂。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知道就好。”
站在门外候着的长风，听着里面王爷王妃的对话，再看看自家王爷那柔和得不像话的侧脸线条，内心默默吐槽：得，王爷这“夫人以为如何”的毛病，怕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不过，看着王爷如今这般模样，似乎……也挺好？
至少，王府里气氛温馨多了，王爷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连带着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
而沈知意，靠在萧绝身边，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温热，心里那点小得意又冒了出来。
把这超级厉害的王爷，变得事事依赖自己……
这成就感，简直比收到一箱子珠宝还要让人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