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一切准备妥当。
新野左将军府悄然传出大公子刘铭旧疾复发、需静养的消息,刘备面露忧色,诸葛亮与徐庶则忙碌地处理着公务,一切看似如常。
是夜,月暗星稀。
两骑悄然驶出新野南门。
马上骑士作军中驿使打扮,风尘仆仆,面带急色。
当先一人,年岁稍长,面容被风霜刻满痕迹,眼神锐利如鹰,腰杆挺直,面上一股凶悍之气。
虽作普通故意扮丑,但顾盼间那股沉稳如山的气度却难以完全掩盖,正是扮作队正的赵云。
落后半个马位者,是个年轻军汉,脸上沾着尘土,唇上贴着两撇碍眼的假须,眉宇间刻意凝着焦躁与忧色,正是伪装成赵云副手的刘铭。
两人都是轻装简从,只带着佩剑,刘铭带着一副骑弓和短刀。
两人都努力收敛所有锋芒,扮作心忧主上、奉命疾行的寻常悍卒,刘铭已没当初的少年英俊,甚至还带着点猥琐。
他们的身份和说辞早已编定:
乃新野左将军麾下,三将军张飞部曲。因家大公子刘铭突发恶疾,医药无效,危在旦夕。素闻长沙太守张机先生有神医之名,且昔年与我家公子有旧。特奉命持三将军手令,星夜兼程赶往长沙,恳请张太守念在旧谊,北上施救。
这样的话,一来身份无可指摘;二来事出紧急,合乎情理;三来点明“有旧”,更增求医成功的可能,不易引人疑窦。
二人一路疾行,两日后抵达襄阳。
襄阳城气氛微妙,二人进城并没有引起怀疑。
刘铭本欲寻刘琦,但几经打听,很快得知其早已被排挤至江夏夏口。
“蔡瑁之辈,已肆无忌惮了。”刘铭低语。
赵云微微颔首:“子续,我等目标在长沙,不宜节外生枝。”二人未作停留,补充物资后便继续南下。
这一日,行至孱陵以南的一处山林隘口。
忽听前方传来兵刃交击之声及一声清冽的怒叱!
“何方宵小!安敢挡道!”
刘铭与赵云对视一眼,立即催马向前。只见狭窄山道上,十来个面露凶光的山匪,正围着一行三人攻杀。
被围在核心的,是一位“锦衣少年公子”。
此“公子”身形中等,颇为苗条,而且面容过于俊俏了些。且肤色白皙,杏眼圆睁,柳眉含煞,虽作男装,但搏杀间偶现的柔韧,分明是位女子!
女公子飞扬跳脱、颐指气使,身着一身利落的箭袖锦袍,脚踏皮靴。手中长剑挥洒自如,招式虽迅疾狠辣,然对方人多,一时间也拿对方无可奈何。
她身后两名随从,亦是女扮男装。
三人虽然身法敏捷,剑法精妙,然对方人多,轮流消耗三人气力。
让三人渐显颓势,渐渐只得奋力格挡。
那匪首一边打一边怪笑:“好个泼辣的小娘皮!抢回去做压寨夫人正合适!”
女公子闻言更是暴怒,剑光暴涨:“狗贼!看剑!”
刘铭、赵云看了许久,三女即将落败。
赵云低声道:“公子,匪患害民,当救。”
刘铭点头,心中却暗忖:此女绝非寻常!这气派身手…
“呔!贼子休得猖狂!”赵云模仿军汉腔调大喝一声,冲进战场!
赵云拔出佩剑,剑刃寒光凛冽,直取要害!他如猛虎入羊群,剑光闪处,鲜血迸溅!
只听几声短促的惨叫,冲在最前面的三四个匪徒已被精准地割开喉咙或刺穿心口,当场毙命!
其动作干脆利落,尽是沙场上一击毙命的杀人技,毫无半分容情!
刘铭却并未上前近战,他迅捷地取弓、搭箭、开弦!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嗖!”“嗖!”“嗖!”
接连三声弓弦震响,三支羽箭流星般射出!
箭矢精准地洞穿了三名正欲从侧翼偷袭赵云的匪徒的咽喉!
那三人捂着脖子,嗬嗬作响,难以置信地栽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杀戮效率极高,几息之间,十来个匪徒已倒下一半。
剩余的匪徒被这雷霆万钧的狠辣手段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丢下兵器,连滚带爬地逃入山林。
“哪里走!”那女公子此刻也杀得兴起,娇叱一声,本想追上前,却被两女护卫死死拉住。
战斗瞬间开始,又瞬间结束。
山道上只留下七八具尚在抽搐的尸体和浓重的血腥味。
最后两个侥幸未死的匪徒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裤裆湿了一片,哀嚎求饶。
那女公子收剑回鞘,看着地上尸体,她虽也是精通剑术、弓箭之人,但何曾见过如此高效、冷酷、配合无间的杀戮?
她看向赵云的眼神带上一丝敬畏,而对刘铭则充满了惊异与探究,甚至在心里默默想着:
这弓手……好生厉害!
箭箭夺命,毫无迟疑,这绝非凡俗军士。如果让她来,虽然大概、或许、也能做到,但绝对没有这么从容。
女公子对着尸体“呸呸”两声,向刘铭、赵云拱手道:“在下孙三,多谢二位相助!看二位身手气度,绝非寻常人士,应是军中将士,不知是哪位将军麾下?”
她虽这么问,却也大概明白,多半是刘表麾下。
刘铭按预定剧本,忙佝偻背,扮出焦急愁苦状:“不敢当公子谢。俺们是新野左将军之弟,张飞张将军部下,有紧急军务在身,路见不平,理应伸手。”
女公子皱眉,这人刚才就这般佝偻吗?
刘铭叹了口气:“唉!实是俺家刘铭公子突发恶疾,眼看…眼看就不成了!听闻长沙太守张机先生有扁鹊之能,且昔年与我家公子有旧谊。俺们这是拼死赶路,要去长沙求张太守救命啊!”情真意切,将一个忠仆演得活灵活现。
“刘铭?病重?”那“孙三”眼中闪过鄙视,刘铭他倒是听说过,刘备前不久找回来的亲子,没想到竟然是个病秧子,“他与张长沙竟有旧?”
“可不是嘛!天可怜见!”刘铭捶胸顿足。
赵云在一旁沉默警戒,他能感到这三人绝不简单,尤其这女公子,身上有种被骄纵惯了的贵气与傲气。
“孙三公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新野方向,又望了望南下之路,忽地唇角一扬,兴致盎然:“巧了,我亦欲往荆南游历。既同路,不妨结伴而行?这路途不靖,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刘铭心下一凛。
结伴?
不用了啊喂!
与此来历不明、锋芒毕露的女子同行?
无疑倍增风险。
然似无由推拒。
刘铭与赵云交换一个眼神。
刘铭只得继续做戏,挤出憨厚感激的笑:“军命紧迫,路上恐需昼夜兼程,不敢耽搁……我二人便先行一步。”
刘铭与赵云默契翻身上马,快速而去。
“无妨!”孙三公子爽利一笑,意气风发,“慢吞吞的有何趣味!我与二位同行。”
言罢,利落翻身上马,动作矫健,追了上来。
刘铭心中暗呼一声苦也。
这突如其来的同行者,彻底打乱了他低调潜行的谋划。
前路未卜,身侧却多了一位神秘而骄悍的“孙三公子”。
这南下之路,注定波澜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