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大早，姜悦刚拉开工作室的卷帘门，就被门外杵着的人影惊得后退半步。
韩司远还是西装，但换成了更休闲的款式，没打领带。他脚边放着两个摞起来的精致纸盒，上面印着某个以贵出名的户外品牌logo。
“早。”他先开口，声音带着点不自然的干涩，“今天天气不错。”
姜悦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没接话，目光落在那两个大盒子上。
韩司远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解释道：“你不是一直想去北山那个观星营地拍星轨吗？我查了，今晚云层薄，可见度高。”他顿了顿，补充道，“装备我准备了。”
姜悦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韩总这是要搞商务团建，还是慈善扶贫？”
韩司远被噎了一下，喉结滚动：“都不是。是……我想跟你一起去。”他像是背预案一样，又加了一句，“你之前提过很多次，我都没时间。现在……我有时间了。”
姜悦看着他。他站在晨光里，身形依旧挺拔，但眼神里没了往常那种运筹帷幄的笃定，反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是在等待一个重要的商业谈判结果。
她没立刻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转身往里走：“我上午要修片。”
“我等你。”韩司远立刻接话，语气快得有点急，“东西可以先放你这里吗？不占地方。”
姜悦没回头，算是默许了。
韩司远把两个大盒子搬进来，放在角落，动作小心得像是在安置什么易碎品。然后，他就在工作室那张接待客户的小沙发上坐下了，脊背挺得笔直，拿出手机低头看着，一副“我绝不打扰你”的姿态。
小杨来上班时，看到这情景，眼睛瞪得溜圆，大气不敢出，蹑手蹑脚地溜进了自己的工位。
一上午，工作室里只有姜悦点击鼠标和敲击键盘的声音，以及小杨偶尔极轻的询问。韩司远就真的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个沉默的雕塑。只是他面前的水杯，小杨偷偷给他倒的水，一口没动。
中午，姜悦站起身活动脖颈，瞥了一眼沙发方向。韩司远立刻抬头，目光迎上来，带着询问。
“吃饭。”姜悦吐出两个字，拿起外套往外走。
韩司远立刻起身跟上。
小区门口的面馆，姜悦熟门熟路地点了自己的。韩司远看着油腻腻的菜单和塑料凳子，明显不适应，但还是对老板说：“跟她一样。”
面端上来，姜悦低头吃得专心。韩司远拿着一次性筷子，掰了几次才掰开，学着她的样子加了醋和辣椒，吃相斯文却显得有些笨拙。他没话找话：“味道……还不错。”
姜悦没理他。
吃完饭回去，姜悦继续工作。直到下午四点，她保存好最后一个文件，关掉电脑。
“走吧。”她拿起自己的摄影包，对着角落里那堆装备抬了抬下巴。
韩司远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带了点急切：“好。”
北山离市区有两个小时车程。韩司远开车，姜悦坐在副驾，全程看着窗外，一言不发。车载音响安静着，气氛沉闷得能拧出水。韩司远几次想开口，瞥见她冷淡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到达营地时，天色已近黄昏。山顶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市区的闷热。
搭帐篷成了难题。韩司远看着说明书和一堆支架布料，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擅长看复杂的财务报表和合同条款，却搞不定这几根铝杆和防风绳。
姜悦本来抱着相机在拍夕阳，回头看见他手忙脚乱、额角冒汗的样子，最终还是看不下去，放下相机走了过去。
“这根杆穿这里。”她伸手，利索地抽出一根支架，穿过布套，“扣子扣那边。”
韩司远依言照做，动作僵硬。两人磕磕绊绊，总算在天黑前把帐篷支棱了起来，虽然看起来有点歪。
夜幕降临，星河渐显。
姜悦架好三脚架，调整相机参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韩司远就坐在她旁边不远处的折叠椅上，安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又抬头看向漫天繁星。
山里的夜很静，只有风声和偶尔的虫鸣。
“那颗很亮的，是金星。”韩司远忽然低声说，指向西南方低空。他记得她喜欢看星星，以前闲聊时，他听她提过几句。
姜悦调整焦距的手微微一顿，从取景器里抬起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韩司远心里却莫名松了一下。至少，她没有让他闭嘴。
后半夜，气温骤降。韩司远从那个超大号的装备箱里拿出两条厚厚的羊毛毯，一条递给姜悦。
姜悦没客气，接过来裹在身上。羊毛毯带着陌生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但很暖和。
两人就并排坐在折叠椅上，裹着毯子，望着头顶那条璀璨的银河。依旧没什么交流，但之前那种剑拔弩张的紧绷感，似乎在寒冷的夜风和无声的星河下，被冲淡了一些。
天快亮时，姜悦收拾器材，准备拍最后的晨光。她转头，发现韩司远靠着椅背，不知何时睡着了。晨熹微光落在他脸上，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许胡茬，显得有些疲惫和……脆弱。
她收回目光，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回程的路上，依旧是沉默。直到车子停在工作室楼下，姜悦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才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的装备。”
然后，没等韩司远回应，她便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单元门。
韩司远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色，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次，没有早餐，没有鲜花，没有短信。
但他觉得，这一夜的沉默，似乎比之前所有刻意的举动，都离她近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