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依旧准时洒满餐厅,却驱不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无形隔阂。陆北辰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恢复了平日里那个一丝不苟、气场强大的商业领袖模样。他快速浏览着平板上的财经新闻,手边放着的黑咖啡一口未动。
沈熹微安静地吃着早餐,目光偶尔掠过他对面空置的座位——那里原本会放着一杯她提醒后换上的热牛奶。显然,今天他将面对一场硬仗,需要保持绝对的清醒和锐利,连这点妥协都省略了。
“今天要去法院?”陆北辰忽然开口,视线并未从平板上移开。
“嗯,上午有个庭前会议。”沈熹微回答,顿了顿,还是加了一句,“你……高尔夫约在下午?”
陆北辰滑动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她:“陈默告诉你的?”
他的反应带着下意识的警惕,是长期处于商业斗争中心形成的本能。沈熹微心中微涩,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发信息时,我刚好看到屏幕亮了一下。”她解释得合情合理。
陆北辰眼神稍缓,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一点小事,很快处理完。”他语气轻描淡写,但沈熹微知道他口中的“小事”,往往牵扯着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博弈。
他没再多说,她也识趣地不再问。两人沉默地用完了早餐。
陆北辰拿起公文包准备出门,走到玄关处,脚步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还坐在餐厅的沈熹微:“晚上……我尽量回来吃饭。”
这句话不像承诺,更像是一种告知,带着不确定性和属于他那个战场的硝烟味。
“好。”沈熹微点头,“路上小心。”
门轻轻合上,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沈熹微一人。空气中属于他的雪松气息和咖啡的苦涩味道尚未完全散去,却已迅速被一种空旷的寂静取代。
她没有立刻动身去法院,而是回到了书房。打开电脑,屏幕上还停留着她昨晚搜索的关于邻市几家知名康复中心和养老院的页面。学长提供的线索指向明确,那位关键人物王明启就在邻市休养,且身体状况不佳。
去,还是不去?
直接找上门,面对一个言语可能都有障碍的老人,能问出什么?会不会打草惊蛇,引起程宏远的警觉?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最直接的线索。坐在家里空想,永远不会有答案。
沈熹微看了一眼日历,明天是周末。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订了一张明天一早前往邻市的高铁票。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陆北辰。
这是她的战场,她选择独自潜入。
上午的庭前会议进行得还算顺利,但沈熹微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明天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对方律师察觉到了她的走神,在一次交锋中刻意提高了音量,试图施压。
沈熹微猛地回神,目光瞬间变得清明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她只用了几句逻辑严密、切中要害的反问,便让对方律师哑口无言,悻悻坐下。
“沈法官今天……好像格外锋利。”休庭时,书记员小声嘀咕了一句。
沈熹微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整理着卷宗。她只是将那份因未知和秘密而滋生的焦虑,转化成了职业上的专注与力量。
下午,她没有回别墅,而是去了市立图书馆的旧报刊阅览室。她需要更多关于那家注销的建材公司以及同期程宏远商业活动的背景信息。灰尘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她埋首于泛黄的旧报纸和微缩胶卷之间,像一个真正的侦探,在历史的尘埃里寻找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城郊的高尔夫俱乐部绿草如茵。
陆北辰与鼎盛的赵总“偶遇”在了第十洞的发球区。阳光明媚,气氛却远不如天气那般和煦。
“陆总,真是巧啊。”赵总脸上堆着笑,眼神却有些闪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慢悠悠走过来的程宏远。
陆北辰挥杆,白色的小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在球道中央。他收起球杆,语气平淡无波:“不巧,赵总。我专门在这里等你。”
赵总脸上的笑容僵住。
陆北辰转过身,目光如同实质,落在赵总身上:“程家许给你的好处,无非是‘晨曦计划’替代供应商的那点利润。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个替代方案的技术专利,北辰在三年前就已经布局完成。程家给你的,是一个注定无法落地的空头支票。”
赵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陆北辰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而如果你继续选择和北辰站在一起,下一阶段的核心零部件订单,我可以给你提高百分之十五的份额。怎么选,赵总是聪明人,应该不用我教。”
利诱与威逼,被他用得炉火纯青。
这时,程宏远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伪善的笑容:“北辰啊,和赵总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陆北辰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对脸色变幻不定的赵总最后说了一句:“我给你一个小时考虑。过时不候。”
说完,他径直走向自己的高尔夫球车,留下脸色铁青的程宏远和内心天人交战的赵总。
夕阳西下,沈熹微从图书馆出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一下午的查找收获有限,但并非全无用处,她至少确认了程宏远在那段时期资本运作异常活跃。
她拿出手机,看到了陆北辰发来的信息,很简短:
【晚上有应酬,不回去吃了。】
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秒,然后回复了一个字:
【好。】
收起手机,她抬头望向被夕阳染红的天际。城市的另一端,她的丈夫正在觥筹交错间进行着没有硝烟的战争。而她,即将独自踏上一条通往未知过去的探寻之路。
他们仿佛行驶在两条不同的轨道上,为了共同或各自的目标,奔赴着各自的战场。而这两条轨道,最终是会交汇,还是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