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堡的清晨本该在井然有序的劳作中开始。初升的朝阳将金色的光芒洒在初具雏形的渠线上,炊烟袅袅升起,工地上已经响起了零星的工具碰撞声。然而,这一天的平静被校场西侧突如其来的一阵骚乱粗暴地打破了。
“狗娘养的流民!也配跟老子抢食?”一个粗野的咆哮声压过了所有的声响。只见几名原守军中的兵痞,以绰号“黑疤”的老兵为首,正围住几个瑟瑟发抖的流民。黑疤脸上横亘着一条刀疤,此刻因愤怒而扭曲,显得格外狰狞。他手中攥着一个刚从那流民手中抢过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粟米窝头,脚下还踩着一个被打翻的陶碗,浑浊的菜汤洒了一地。
“黑……黑疤哥,这是……这是按份例发的……”一个年长的流民壮着胆子辩解了一句,声音颤抖。
“份例?”黑疤嗤笑一声,一口浓痰啐在对方脸上,“老子在这黄沙堡喝风吃沙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个娘胎里呢!跟老子讲份例?”他身后几个同样面带戾气的兵痞跟着哄笑起来,摩拳擦掌。
负责分发早饭的卫鑫眸闻声赶来,厉声喝道:“黑疤!放下食物,立刻退开!”
黑疤斜睨了卫鑫眸一眼,满是轻蔑:“卫捕头?呵,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爷们儿边军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来胥吏指手画脚?”他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猛地推了卫鑫眸一把。卫鑫眸猝不及防,踉跄后退,腰间的伤处被牵扯,痛得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发白。
这一推,如同点燃了火药桶。周围被欺压已久的流民们见状,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纷纷围拢上来,怒目而视。而一些与原守军关系密切的人也开始鼓噪。双方推搡、叫骂,场面瞬间失控,械斗一触即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一场足以毁掉所有建设成果的营啸眼看就要爆发。
“呜——呜——呜——”
三声短促而凄厉的牛角号骤然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嘈杂。这是最高级别的紧急集合令。
混乱的人群为之一滞。只见冷啸不知何时已登上了点将台,他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塞外的万年寒冰。李叔、刘华添、丁智勋等捕快迅速带领各自麾下的骨干,强行分开了对峙的双方,将所有人员,包括那些还在土屋里的人,全部驱赶到校场中央。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全堡上下近五百人,黑压压地聚集在点将台下。清晨的寒风卷过,带着一丝不祥的预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
冷啸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最终定格在依旧满不在乎、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挑衅笑意的黑疤等人身上。
“带上来。”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卫鑫眸强忍着疼痛,与丁智勋一起,将黑疤等五名闹事兵痞推到了台前。
“报其罪。”冷啸命令。
周明德上前一步,展开一卷刚刚写就的文书,声音洪亮而清晰地宣读:
“罪兵赵魁,绰号黑疤,原黄沙堡守军小旗!其一,无视军令,消极怠工,屡教不改!其二,恃强凌弱,公然抢夺他人配给口粮,破坏屯田大计!其三,殴伤上官,聚众闹事,几近引发营啸,罪同叛逆!”
“罪兵王二狗、李四……”
一桩桩,一件件,罪行被公之于众。台下鸦雀无声,只有寒风呼啸而过。
黑疤起初还梗着脖子,但听着那一条条罪状,看着冷啸那毫无波动的眼神,以及周围捕快们按在刀柄上的手,他脸上的桀骜渐渐被一丝不安取代。
“冷……冷大人!”他试图辩解,“弟兄们只是一时糊涂,念在……”
“闭嘴!”冷啸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军法如山,岂容儿戏?”
他目光转向全场,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黄沙堡,非是法外之地!屯田水利,乃我等存亡所系,绝非儿戏!今日,有人视军纪如无物,视同袍如草芥,险些毁我根基!此风不绝,黄沙堡永无宁日!”
他猛地挥手:“按军法,主犯赵魁,杖毙!从犯王二狗、李四,重杖八十,革除军籍,罚为苦役!即刻执行!”
“杖毙”二字如同冰锥,刺得所有人浑身一颤。黑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疯狂挣扎起来:“不!你不能杀我!我为大明守过边……我……”
丁智勋和另一名力大的捕快早已上前,将他死死按在早已准备好的行刑长凳上。另外两名从犯也被拖倒在地。
冷啸走下点将台,从行刑士兵手中接过那碗口粗、浸过桐油的沉重军棍。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和尚未痊愈的伤疤。阳光下,那军棍泛着令人心悸的乌光。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双手握棍,举过头顶,随即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恶风,狠狠砸下!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黑疤杀猪般的惨嚎刚出口就被打断,取而代之的是骨头碎裂的可怕声响。
第二棍!
第三棍!
……
冷啸面无表情,每一棍都势大力沉,精准地落在要害。他体内那被强化后的力量,此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军棍落下,不再是惩罚,而是毁灭。
不过五六棍下去,黑疤的惨叫声便已微弱下去,身体诡异地扭曲着,鲜血从口鼻和臀部渗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待到第十棍落下,他已然彻底没了声息,如同一摊烂泥般瘫在长凳上。
校场上死一般寂静,只有军棍砸在肉体上的闷响和寒风呼啸的声音。浓烈的血腥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令人作呕。
冷啸停下动作,将军棍扔给一旁的士兵,示意继续行刑。他对黑疤的尸体看都未看一眼,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蝼蚁。
另外两名兵痞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军棍落在他们身上,发出的声音远不如之前恐怖,但每一杖都让台下观看的人心惊肉跳。八十军棍打完,两人已是血肉模糊,气息奄奄,被像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冷啸重新登上点将台,他的靴底沾着些许血迹,在干燥的黄土上留下淡淡的印痕。他环视着台下噤若寒蝉、脸色发白的众人,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违逆的代价。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冷啸终于开口,声音冰冷而坚硬,如同淬火的钢铁,只有八个字,却字字千钧,深深砸进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令行禁止,有功必赏!”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大步走下点将台,走向那条未完工的水渠。他的背影在朝阳下拉得很长,与校场上那滩刺目的血迹和弥漫的血腥气,共同构成了一幅令人永生难忘的画面。
自这一刻起,黄沙堡的纪律,不再依靠言语说教,而是用最原始、最残酷的血与铁,重新铸就。那弥漫在空气中的铁锈与血腥味,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空的无形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