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两天,对林芷糖而言,如同在油锅上煎烤,分秒难熬。那把失而复得的钥匙,被她紧紧攥在手心,藏在枕头下,却仿佛带着陆辰逸指尖的温度和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她的神经。
他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
这个念头像魔咒一样盘旋在她脑海里。她无数次拿起手机,点开与陆辰逸的聊天界面,想要解释,想要坦白,哪怕只是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说“辰逸哥哥,我书包里有一封别的男生给我的信,但我没看,我锁起来了”?这听起来多么苍白无力,多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且,以陆辰逸的性格,他既然选择了沉默地将钥匙还给她,就意味着他在等待。等待她的主动,或者……等待一个他亲自揭开真相的时机。
这种悬而未决的未知,比直接的审判更令人恐惧。
周一早上,林芷糖顶着两个更加明显的黑眼圈,脚步虚浮地走进了教室。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看向那个靠窗的位置。
陆辰逸已经在了。他穿着干净的校服,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身上勾勒出清俊的轮廓,他正低头看着书,神情专注,与平时别无二致。
仿佛周五放学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林芷糖的一场噩梦。
可他越是这样平静,林芷糖心里就越是没底。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陆辰逸在她坐下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翻过一页书,仿佛她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种刻意的忽视,比责备更让林芷糖难受。
一整个上午,她都处于这种高度紧张和失落交织的情绪中。课间时,她也只是安静地趴在桌子上,不再像以前那样,会主动跟他分享零食或者问东问西。
苏暖晴察觉到了好友的异常和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低气压,凑过来小声问:“糖糖,你和陆大神……还没和好啊?” 她以为还是因为上周白薇薇的事情,或者小情侣之间闹了别的别扭。
林芷糖有苦说不出,只能含糊地摇摇头:“没……没事。”
午休时间,大部分同学都去食堂或者操场活动了。教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人。林芷糖没什么胃口,也不想动弹,依旧趴在桌子上装睡。
几个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女生,包括苏暖晴,也没有出去,聚在教室中间的位置,一边吃着带来的面包水果,一边闲聊着女孩子之间的八卦。
话题不知怎么,就绕到了“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上。
“我觉得隔壁班那个体育委员还不错哎,阳光开朗,打球的样子帅呆了!”一个女生捧着脸,一脸花痴状。
“得了吧,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我才不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沈墨言学长那种,温润如玉,翩翩君子,成绩又好!”另一个女生反驳道。
“沈学长是不错,但感觉有点太高不可攀了……哎,暖暖,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话题抛给了苏暖晴。
苏暖晴咬了一口苹果,大大咧咧地说:“我啊?我要求可高了!得像秦风那样风趣幽默,但不能像他那么贫;得像陆大神那么聪明厉害,但不能像他那么冰山!最好还能带我吃遍所有美食!”
女生们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你这要求,地球上估计不存在吧!”
“就是!陆辰逸那样的,有一个就已经是奇迹了,你还想要改良版?”
笑闹间,不知是谁,突然将话头引向了一直安静趴着的林芷糖。
“糖糖,别装睡啦!你呢?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一个女生笑着用笔帽轻轻捅了捅林芷糖的胳膊。
林芷糖本来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参与这种话题,被点名后,不得不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我……我没想过……”
“怎么可能没想过!”苏暖晴立刻拆台,挤眉弄眼地说,“快说快说!咱们班这么多男生,隔壁班还有,你就没一个觉得顺眼的?”
其他女生也纷纷起哄。
“对啊糖糖,说说嘛!”
“是不是已经有目标了,不好意思说?”
“该不会是……”有人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窗边那个清冷的身影。
林芷糖被她们闹得没办法,脸颊微微发烫。她下意识地,也想随便说个类型糊弄过去,比如“学习好的”、“温柔的”之类的。
然而,当她张开口,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某个人的身影。那个人的特征,如同早已镌刻在灵魂深处,自然而然地,就从她嘴里流淌了出来,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熟稔和……向往。
“我……我觉得……”她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确定,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在描摹一个清晰的形象,“个子要高一点的……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她脑海里浮现的,是陆辰逸挺拔清隽的身姿,和他总能轻易为她挡住风雨的身影。
“然后……话不用太多,但要是那种……嗯……很聪明,什么都懂,遇到难题问他,他总能一下子就知道关键在哪里……” 这几乎是陆辰逸的专属描述。
女生们听得津津有味,苏暖晴则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贼笑。
林芷糖沉浸在无意识的描述中,继续补充:“看起来可能会有点冷,不太好接近的样子……但其实,心很细,会注意到很多别人注意不到的小事……会在你需要的时候,什么都不问,就帮你把事情处理好……”
她想到了他不动声色换回座位,想到了他递到唇边的pocky,想到了他捡起钥匙后沉默的归还……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带着一丝酸涩的暖意。
“还有……”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朦胧的憧憬,“眼睛要很好看……特别是……偶尔笑起来的时候,虽然可能不明显,但眼神会很温柔……让人觉得很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说完这最后一句,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这描述……是不是太过具体了?
教室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暧昧,最后都化为了然于胸的、带着善意的哄笑。
“哇哦~~~”
“个子高、聪明、话少心细、外冷内热、眼睛好看、笑起来温柔……?”
“糖糖,你这描述的……怎么越听越像一个人啊?”
“这不就是照着陆辰逸的标准说的吗?!连‘偶尔笑起来眼神温柔’这种细节都对上了!”
“哈哈哈!糖糖,你还说没想过!这明明就是早有‘标准答案’了嘛!”
苏暖晴更是激动地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糖糖你潜意识里早就被陆大神吃得死死的了!你这哪是喜欢什么‘类型’啊,你这分明就是喜欢陆辰逸本人!”
林芷糖被她们说得面红耳赤,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她……她竟然在无意识中,把辰逸哥哥的特征几乎分毫不差地描述了出来?!
一股巨大的羞窘瞬间将她淹没,脸颊烫得可以煎鸡蛋。她慌忙摆手否认:“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随便说说!你们别瞎猜!”
然而,她的否认在如此“铁证如山”的描述面前,显得无比苍白无力。
女生们的笑声和调侃更大了。
而此刻,坐在窗边,看似一直在专注看书的陆辰逸。
在听到林芷糖那句“偶尔笑起来的时候,眼神会很温柔”时,翻动书页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他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遮住了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剧烈波动。
原来,在她心里,他是这样的。
原来,她喜欢的“类型”,每一个特征,都与他严丝合缝。
一股难以言喻的、汹涌的暖流,夹杂着某种深沉的悸动,瞬间冲垮了他因为钥匙事件而筑起的、冰冷的堤坝。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而另一边,陷入极度羞窘中的林芷糖,在女生们的哄笑声中,下意识地、求助般地,偷偷瞥向了陆辰逸的方向。
她想知道,他听到了吗?
他……会怎么想?
然而,她看到的,依旧是他平静无波、专注于书本的侧影。
仿佛她们的嬉笑谈论,与他毫无关系。
一股莫名的失落,混合着尚未消散的羞怯和依旧沉重的恐慌,如同打翻的五味瓶,在她心里弥漫开来。
他……是不是根本不在乎?
或者说,在他已经“知道”了那封信的存在后,她潜意识里对他的这份喜欢,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合时宜?
刚刚因为无意识表露心迹而产生的那一丝隐秘的甜,瞬间被现实的冰冷冲刷得干干净净。
八卦的女生们笑闹了一阵,见林芷糖羞得快要钻到桌子底下,也就渐渐转移了话题。
教室重新恢复了安静。
但林芷糖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她趴在桌子上,将滚烫的脸颊埋进臂弯,心里乱成一团麻。
她喜欢辰逸哥哥。
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是女生对男生的,那种会脸红心跳、会下意识将他作为理想型标准的喜欢。
这个认知,在今天之前,或许还蒙着一层朦胧的纱。而此刻,却被她自己亲手,在众人面前,无意间掀开了一角,清晰得让她无处遁形。
可是,在她意识到这份喜欢的同时,横亘在她与他之间的,还有那把冰冷的钥匙,和那个锁在抽屉里、不知内容的蓝色秘密。
这份刚刚萌芽的、带着巨大欣喜与羞涩的认知,与那悬在头顶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
林芷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整理情绪。
她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审判了。
她必须……做点什么。
在陆辰逸亲自揭开一切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