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露寒泉的涟漪终归于平静,泉心深处那缕被强行拔除的紫黑色毒丝,如同从未存在过般消散无踪,只留下被搅动的月华精粹仍在缓缓旋舞,映照着洞窟顶壁垂落的晶莹钟乳,光晕流转,清冷如初。空气中弥漫的污秽与煞气,已被钟离以无上岩权生生镇压、抚平,只余下泉水特有的、沁入神魂的甘冽气息。
嫦娥盘坐泉边,双眸微阖,脸色虽仍显苍白,呼吸却已匀停绵长。方才泉心斗法,神识与法则层面的激烈碰撞,几近油尽灯枯。此刻,她正引导着寒泉中精纯的太阴月华,如涓涓细流,缓缓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疲惫的神魂。体内那新生的轮回种子,在经历极致压力下的爆发后,似乎与太阴、冥月、龙魂雷印的融合更进了一层,运转间自带一股沉凝厚重的韵律,虽总量未复,质却更显精纯。袖中那枚伊安珊所赠的“龙雷逆鳞”,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与掌心尚存的、因过度催动轮回之力而隐隐刺痛的法则余韵相互温养。
她的膝上,玉兔依旧沉眠,小小的身体被温润的月露包裹,如同包裹在月白色的光茧中。心口处,那点融合了月光羽兽遗泽的纯净白光,已稳定下来,不再闪烁,而是持续散发着柔和而坚韧的辉光,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它的呼吸深沉有力,周身毛发恢复了昔日的雪白莹润,甚至隐隐透出一种内敛的宝光。最奇异的是,它原本纯白的额间,竟浮现出一道极淡的、形似残月的银灰色印记,印记边缘有细微的紫电弧光一闪而逝,旋即隐没。那是月光羽兽的“轮回”本源与戈里昂龙魂雷力在它体内达成微妙平衡后,自然显化的表征。虽然仍未苏醒,但那股令人心焦的死寂之气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蜕变与新生的蓬勃生机,仿佛一块璞玉,正在经历最后的雕琢。
钟离静立一旁,岩金色的眼眸扫过气息逐渐平稳的一人一兔,目光最终落在那道残月印记上,微微颔首。“福祸相依,此番劫难,于它而言,亦是涅盘之机。月光羽兽残留的轮回神性,已与其灵性本源初步相融,假以时日,或能觉醒不凡神通。然,”他话锋一转,看向嫦娥,“此番动静不小,博士本体必生感应。璃月恐已在其算计之中。”
嫦娥缓缓睁开眼,眸中月华内蕴,清澈而深邃。她轻轻抚过玉兔额间的印记,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轮回意境的波动。“我明白。躲,是躲不掉的。”她抬起头,望向洞窟入口的方向,目光坚定,“该回去了。凝光她们,需要知道真相。璃月,需要准备。”
钟离不再多言,袖袍一卷,岩金色的流光再次包裹住两人一兔,融入大地,悄无声息地沿着来路返回。
……
层岩巨渊出口处,夜兰早已肃清周边,设下重重禁制与幻阵。见钟离与嫦娥现身,她快步迎上,目光扫过嫦娥怀中气息平稳的玉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随即禀报道:“帝君,仙君。实验室残骸已初步处理,残留数据已加密封存,由专人护送回璃月港。外围发现数股可疑踪迹,疑似愚人众暗探,已击退,但……未能活口。”
“预料之中。”钟离淡然道,“清理痕迹,撤回港内。”
“是。”
半个时辰后,群玉阁最高层的议事厅内。熏香依旧,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
凝光听完夜兰简练而精准的汇报,以及嫦娥对实验室核心、“法则织构机”、博士野心的补充描述后,指尖的琉璃算盘久久停滞。她美眸中锐光闪烁,最终化为一声冰冷的轻叹:“篡改法则,重构世界……好大的手笔!如此看来,轻策庄、归离原等地的‘奇案’,不过是其测试‘新规则’稳定性的小小实验。其真正目标,恐怕是整个璃月赖以存在的‘契约’规则体系,乃至……支撑这一切的地脉核心!”
“然也。”留云借风真君拂尘轻扫,空中水汽凝聚成璃月地脉图,数个点正闪烁着不祥的灰芒,“经此一役,可确定博士已掌握某种干涉甚至局部‘覆盖’地脉规则的技术。层岩巨渊深处的地脉淤塞点与古战场煞气,皆被其利用。若任其发展,下一个目标,极可能是孤云阁魔神残骸镇压之地,或更凶险的所在。”
“玉兔小友情况如何?”萍姥姥更关心生灵,看向嫦娥怀中。
“暂无性命之忧,得月光羽兽遗泽,反得机缘,然需静养融合。”嫦娥轻轻将玉兔递给一旁待命的甘雨,“劳烦甘雨姐姐,带它去月海亭秘库,借‘澄心镜’之力,助其稳固灵性。”
甘雨小心翼翼接过玉兔,郑重颔首:“仙君放心。” 转身离去。
“当务之急,是两件事。”凝光重新掌控节奏,指尖轻叩桌面,“其一,严密监控璃月全境,尤其是地脉节点与重要产业区,建立预警机制,绝不能让其悄无声息地完成布局。其二,必须主动出击,找出博士在璃月的真正藏身之所,或其下一个‘实验场’。”
“博士狡猾如狐,经此打草惊蛇,必藏匿更深。”削月筑阳真君沉吟。
一直沉默的钟离,此时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定鼎之力:“其所图甚大,必不会因小挫而止。璃月‘契约’体系,秩序井然,信仰凝聚,于其‘新法则’而言,既是阻碍,亦是绝佳的试验田。他一定会再出手。或许,可从其所需‘素材’入手。”
众人目光一凝。博士需要“素材”——月神相关之力(嫦娥、玉兔)、强大的法则承载物(地脉核心、魔神残骸)、以及……实施“规则覆盖”的“锚点”。
“仙君与玉兔小友乃关键,务必周全保护。”凝光看向嫦娥,语气不容置疑,“即日起,仙君便暂居群玉阁,玉兔小友置于月海亭秘境,由众仙联手设下守护禁制。”
嫦娥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我与玉兔,或许是诱出他的最佳鱼饵。一味固守,反陷被动。”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需要力量,需要更快地掌握这新生的‘轮回’之力,彻底融合太阴、冥月与雷印。唯有如此,方有与之一战的资本。”
钟离目光微动,似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欲速则不达。然,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或可借‘百识’之力,梳理万卷,寻化解之道。”他提及的,是藏于璃月古老传承中的智慧库。
凝光立刻会意:“我即刻下令,开放‘万卷真解阁’最高权限予仙君。璃月千年积淀,或有一线机缘。”
议事持续至深夜,各方任务分派已定,警戒提升至最高等级。众人离去后,嫦娥独坐窗前,望着璃月港不灭的灯火与天边那轮清冷的月亮。怀中虽空,玉兔的气息通过一丝微妙的灵犀相连,传来平稳的波动。
她伸出手,指尖一缕暗银色月华流转,核心处深紫电芒隐现,生灭轮回的意境沉浮不定。前路艰险,强敌环伺,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平静坚定。
回家,不是为了躲避风雨,而是为了积蓄力量,迎接那必将到来的、决定璃月乃至提瓦特命运的终局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