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及的,并非冰冷的石材,也不是流动的能量,而是一种更本源的东西——构成此地“规则”的无形经纬。当嫦娥将冥月之力凝聚的“刻刀”真正落下时,整个胎海之心都为之剧烈一震!
没有声音,却仿佛有亿万根琴弦被同时拨动,发出直抵灵魂深处的嗡鸣。以她指尖为圆心,暗银色的光华如同滴入静水中的墨迹,骤然在虚无中晕染开来。这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之力,强硬地、却又精细无比地,开始在这片由古老契约维系的空间规则基础上,铭刻。
这不是修复,而是重铸;不是延续旧契,而是立下新约。
每一笔勾勒,都伴随着巨大的消耗。嫦娥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置于锻造台上反复捶打,不仅要抵御着来自旧契约崩溃边缘产生的规则反噬(那些蛛网般的裂纹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有生命的荆棘,试图缠绕、绞杀这外来的“异端”规则),更要精准地控制着冥月之力中那股强大的“归寂”特性,使其不至於彻底湮灭旧基,反而要利用这股力量,将那些代表“破损”、“失衡”、“虚无”的规则乱流强行“抚平”、“静滞”,为新规则的诞生清理出“空地”。
她脑海中浮现的不再是三月时代的辉煌景象,而是她自身的道——太阴月华的滋养与生机,冥月之力的终结与轮回,二者并非对立,而是一个完整的循环。她要将这份对“月”之本质的全新理解,融入这新生的印记之中。
暗银色的流光在她指尖飞舞,逐渐凝聚成一个相对古朴、却蕴含着“平衡”、“循环”、“守护”意蕴的新月轮印记。这个印记与旁边那巨大、繁复却黯淡的“水月契约”相比,显得简单而微小,却异常稳固,其核心处,一点纯净的太阴月华如同种子般缓缓脉动,象征着生生不息的希望。
就在新月轮印记即将彻底成型的刹那——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世界根源的恐怖威压,如同整个天空的重量,骤然降临!虚空之中,仿佛睁开了一只毫无感情、漠然注视着世间万物的巨眼!那是……天理的注视!
嫦娥周身骨骼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铭刻过程几乎被强行中断!在这绝对的威严面前,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这是对僭越规则、擅自修改世界基盘行为的无情裁决!
“呃啊——!”嫦娥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但她眼中没有任何退缩,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的光芒。她早已预料到会惊动这至高的存在!
“吾非为毁灭……而为补全!”她以神念发出呐喊,不是对抗,而是宣告,“月之法则……不可或缺!此乃……平衡之道!”
她疯狂催动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不再仅仅是冥月与太阴,还包括这一路走来,对所见的生命、守护、牺牲、轮回的所有感悟,尽数灌注进那未完成的新月轮中!
也许是她的“道”确实契合了某种更深层的规则,也许是这“新月”的诞生本身就在“天理”浩渺无边的运行法则之中,那恐怖的威压在她决绝的意志和新生印记散发出的、带着修复与平衡意味的波动前,竟然……缓缓地、如同潮水般退去了。没有认可,也没有否定,只是默许了这既成的事实。
嗡——
新月轮印记终于彻底成型,稳定地悬浮在古老契约印记之旁。它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暗银色光晕,不再耀眼,却如同定海神针般,将周围原本濒临崩溃的规则乱流悄然抚平。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布满裂纹、即将彻底消散的古老“水月契约”印记,在新月轮光晕的笼罩与滋养下,虽然依旧黯淡,但崩解的趋势戛然而止。那些剥落的光尘停了下来,裂纹也不再扩张。就仿佛,这新生的印记,为它提供了一个临时的、但至关重要的“支撑点”。
与此同时——
整个枫丹,所有被“无梦症”困扰的人们,在沉睡中,那一片虚无的黑暗深处,仿佛投入了一颗小小的、散发着柔和月光的石子。涟漪荡开,虽然尚未形成清晰的梦境,但那令人窒息的绝对“空无”感开始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的、被守护着的安详。
原始胎海那紊乱的潮汐力,开始以一种新的、微妙的频率缓缓平复。虽然远未恢复旧观,但那种失控的、趋向毁灭的崩坏感消失了。海面之下,暗流不再疯狂冲突,而是带着些许试探性的、重新寻找平衡的律动。
沫芒宫内,一直紧张地维持着神识连接、脸色苍白的芙宁娜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她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缠绕在枫丹规则根基上的、令人绝望的腐朽气息,被一股新生而坚韧的力量暂时遏制住了。
“成功了……她做到了……”芙宁娜喃喃自语,身体因脱力和激动而微微颤抖。
那维莱特一直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感知到的比芙宁娜更多。他察觉到,那新生的力量虽然陌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合理”与“平衡”,并非破坏,而是一种……弥补。他望向胎海方向的目光,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深意。
胎海之心,祭坛之上。
嫦娥踉跄一步,几乎瘫软在地。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刚才那一刻的消耗,几乎掏空了她的本源。但她看着身旁那稳定运转的新月轮印记,以及暂时稳住颓势的古老契约,嘴角艰难地勾起了一丝释然的弧度。
她做到了。以自身为薪柴,暂时点燃了新的光,驱散了迫在眉睫的黑暗。
她艰难地挪到祭坛边,将依旧沉眠但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丝的玉兔小心地捧起,贴在心口。
“暂时……稳定了。”她对着芙宁娜那缕即将消散的神识传去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意念,“但根源不除,此法……难以长久。我必须去寻回月亮……存在的真正根基。”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新旧并存的印记,目光投向胎海更深邃的黑暗。那里,似乎有通往更古老秘密的路径,有关于“三月”陨落、关于“库塔尔”、关于博士真正目的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