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9月3日,黎明前的塞尔维亚科尔巴拉山谷,被一层厚厚的浓雾笼罩着,宛如一块巨大的裹尸布,紧紧缠绕在山脊线上,给人一种压抑和神秘的感觉。
塞尔维亚第1集团军的米洛什·科瓦切维奇中士,正趴在战壕的边缘,他的手指尖紧贴着地面,感受着大地传来的阵阵震颤。这并不是炮击所带来的震动,而是奥匈帝国第5集团军的四万双军靴正无情地踏碎玉米地的晨露,发出的沉闷声响。
装弹。科瓦切维奇中士的声音嘶哑而低沉,仿佛被这浓雾所吞噬。他身旁的十八岁补充兵德拉甘,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哆嗦地将五发尖头子弹压进弹仓。其中一发弹壳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十字,这是军械库最后的存货,也是一枚哑弹率高达三成的子弹。
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刺破浓雾时,整片谷地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突然沸腾起来。
Gott erhalte Franz den Kaiser——! 奥匈帝国的士兵们齐声高喊着,他们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如同雷霆万钧,震撼着塞尔维亚士兵们的心灵。
奥匈帝国的灰色浪潮伴着《帝皇颂》的旋律涌来,斯太尔-曼利夏步枪的刺刀丛林,宛如一片寒光闪烁的钢铁海洋,冰冷而无情地反射着阳光。科瓦切维奇眯起左眼,透过准星,将目标锁定在一个佩戴参谋绶带的军官身上。
那名军官的马靴擦得锃亮,仿佛能映照出人的面容。他正站在一处高地,手持一把象牙柄手枪,对着山头大声叫嚷,似乎在指挥着什么。
然而,他的嚣张气焰并未持续太久。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枪响,军官的太阳穴突然炸开,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花,溅洒在他身后的土地上。他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瞬间瘫软在地,被冲锋的洪流无情地吞没。
与此同时,上午7点48分,奥匈帝国炮兵观测气球“秃鹫三号”上,观测员卡尔·卢卡西克少尉正举着望远镜,密切关注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突然,他的手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半空中。原本应该被炮火犁平的塞尔维亚阵地上,竟然有数十个机枪巢正在疯狂地喷吐着火舌。
更让他惊愕的是,这些机枪巢的主人并非正规军,而是一群农民!他们竟然用收割机的传动轴当作枪管支架,简陋却又实用。
话音未落,一道银线从地面窜起。塞尔维亚游击队用教堂钟楼钢梁改装的巨型弩炮,将一枚削尖的铁轨残片射穿了气球吊篮。卢卡西克在坠落途中看到的最后景象,是山谷里突然亮起的数百个火把——那根本不是火把,而是浸透煤油的活羊,羊群正拖着燃烧的木板冲向奥匈帝国的弹药堆放点。
正午时分,阳光如烈焰般炙烤着山谷西侧那干涸的河床,一片死寂笼罩着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奥匈帝国第49步兵团团长冯·特拉普上校面色凝重,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齐踝的血浆缓缓前行。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作呕的声响和浓烈的血腥味,仿佛这片土地已被死亡彻底吞噬。
他的身旁,参谋官正手持毛瑟手枪,冷酷地处决着那些企图逃跑的士兵。每一声枪响都在这片寂静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就在这血腥与杀戮的场景中,一个细微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片死寂。特拉普猛地停下脚步,警觉地环顾四周。
只见某个塞尔维亚伤兵从尸堆里艰难地抬起半张焦黑的脸,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用德语喃喃道:“你们……也活不过今天日落……”
特拉普的眉头一皱,他的佩刀瞬间扬起,准备给这个垂死的敌人致命一击。然而,就在他的刀即将落下的一刹那,脚下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嗒声。
那是一种奇怪的声音,仿佛是某种机械装置正在启动。特拉普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低头看去,只见脚下的河床似乎有些异样,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突然,他意识到那是埋在河床下的矿山引爆装置!
这是一种用奥匈帝国钢琴厂生产的发条齿轮改造而成的简易爆炸装置,虽然看似粗糙,但威力却不容小觑。
特拉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想要逃离这个危险区域,但已经太晚了。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三百公斤塞满铁钉的炸药在河床中央轰然爆炸。
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直径足有二十米,炽热的气浪席卷而来,将周围的一切都烧成了灰烬。崩飞的鹅卵石如同炮弹一般,以惊人的速度激射而出,击穿了三百米外野战医院的帆布顶棚。
正在野战医院里为伤员进行截肢手术的军医埃里希·雷马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手术台上原本应该是伤员大腿动脉的位置,突然多出了一个血洞,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
黄昏时分,时间悄然流逝,18:55 的指针指向了被遗忘的通讯壕。科瓦切维奇艰难地拖着骨折的右腿,一寸一寸地向前爬行着。他的指尖突然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那是一具奥匈帝国通讯兵的尸体,而在这具尸体的怀中,竟然还紧紧抱着一部完好无损的野战电话机。
科瓦切维奇的心跳猛地加快,仿佛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驱使着,他鬼使神差般地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了电话机的手柄。当他摇动手柄时,听筒里竟然传来了清晰的德语通话声:
“第 7 师请求撤退!我们被自己的炮火覆盖了!坚持住!柏林说俄国人在普鲁士边境动了!”
电流声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战场上的惨烈与混乱。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插入了这段通话——那是一个带着明显俄国口音的德语:
“告诉维也纳的老头们,鹰巢不止一个。”
电话突然毫无征兆地断掉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一般。科瓦切维奇惊愕地盯着手中的听筒,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在刚才,他竟然监听到了一条极其重要的加密线路——德国第8集团军参谋部与奥匈统帅部之间的通讯。这条线路上传递的信息,对于战争的走向和结果可能产生重大影响。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那个俄国口音的声音,竟然属于一名潜伏在东普鲁士的沙皇特工,代号“夜莺”。这个“夜莺”显然是个极其狡猾和危险的人物,他利用自己的语言优势和对德奥联军内部通讯系统的熟悉,成功地误导了德军的一个骑兵师。
科瓦切维奇不禁想象起两个月后的坦能堡战役,“夜莺”是否会再次使用同样的手段,将更多的德军引入陷阱呢?一想到这里,他的额头不禁渗出一层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