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琉璃穹顶时,七道传讯流光同时刺破上仙界的云海。云岫氏的玉铃惊飞白鹭,墨渊家的甲胄撞出火星,清墟族的竹露溅湿阵图,鹤鸣堂的青鸾啄碎玉食,月隐氏的银线划破指尖,松陵家的玄铁迸出寒芒,雾深族的锁魂铃突然响起——
叮——
白玉厅的传讯玉符炸开时,云鹤舟正将碧螺春注入冰纹盏。茶汤在青玉案上洇开,倒映出舆图中云望城位置的墨渍。
病秧子竟能活着回来?
只见到一位银发垂肩,眼藏星霜,肤若凝脂,却自带万载威仪的男子坐在书案前冷笑,指尖叩在案上惊起涟漪
当年万仙会他躲在尘啸天身后,冰蓝眸子像淬了霜的琉璃,简直好看极了
窗外掠过黑影,那是密探携着云锦天罗离府。廊下玉铃叮咚,惊起的白鹭振翅掠过墨渊家的黑石殿。
哐当!
黑石殿的青铜灯被劲风扫得乱晃,墨玄劈碎的魔族战报落在次子墨锋脚边。
压下尘家的求援!他的声音混着甲胄声,三日后魔族血祭大阵启动,若想成核心域,总得先淌这池浑水。
墨锋拾起染血的玉简,九龙曜日宫的烫金字在掌心灼出红痕。殿外巡逻弟子的火把掠过清墟族的竹楼,映得水镜里忽明忽暗。
哗啦——
竹楼的水镜突然泛起涟漪,清玄公的茶盏泼在阵图上。那年抱他时,冰蓝色的头发软得像雾凇。
墨发及腰,眸蕴苍溟,面如冠玉,自带岁月沉威的男子盯着镜中的万家灯火,如今倒好,九龙神宫破界,连下界的蝼蚁都惊动了。
清岚长老把玩的竹牌突然断裂,月隐氏的绣坊亮了通宵的灯,松陵家的松策带着养魂玉出门了。她凑近水镜,您看这青莲图腾,是不是比往日亮了三分?
唳——
百鹤轩的青鸾突然撞向笼子,堂主鹤临舟指尖的沉香灰簌簌落在地图上。
松陵家的松策刚过鹤鸣山,雾深族的蚀灵雾已到云望城外围。他望着天际的血色晚霞,传令下去,万鹤朝凤阵随时待命——等月隐氏的美人计先探虚实。
青鸾的哀鸣惊起月隐氏镜湖边的流萤,点点绿光掠过松陵家的演武场。
刺啦——
月璃指尖的银针划破嫁衣,血珠渗进并蒂莲的金线。
父亲说三日后接风宴上献舞,姐姐以为如何?她望着镜中倒影,冰蓝色的美瞳映着松陵家方向的雷光。
月柔晃着她的胳膊,银铃叮咚:听说二少主的冰瞳能摄人魂魄,姐姐不怕吗?
摄人魂魄的是云望城的位置。月璃指尖划过嫁衣上的阵纹,核心域的钥匙,可不止尘家想拿。
湖底浮起的琉璃灯映着雾深族的迷雾谷,锁魂塔的魔纹正渗出诡异红光。
轰隆!
演武场的玄铁被劈成两半,松厉将养魂玉塞进儿子手中:告诉尘啸天,松陵家愿出十万玄甲军。他望着天际掠过的传讯仙鹤,条件是让那二少主来松陵山静养——我倒要看看,这朵娇花经不经得起北荒罡风。
松策握紧玉匣时,远处传来闷雷般的龙吟,惊得雾深族的锁魂铃响成一片。
叮铃——
迷雾谷的锁魂铃突然炸开,雾玄盯着阵盘冷笑:云望城的蚀灵雾该起作用了。
他指尖划过阵图,若那二少主真是个空有皮囊的,魔族之乱时...
话音未落,锁魂塔的魔纹突然迸裂,血色光芒映红天际。浓雾深处,传来松陵家方向的龙吟与月隐氏的惊呼声。
他不知道,这场围绕他展开的博弈,已随着魔族的异动悄然拉开帷幕。窗外的风送来远处坊市的喧嚣,却掩不住云城深处此起彼伏的谋算声。
北荒禁地中尘奕的目光从那道巨大沟壑上移开时,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方才那足以让寻常修士魂飞魄散的魔君级威压,不过是山间掠过的一阵冷风。
他抬手,指尖灵力微动,将雪团儿颈间那枚光芒愈发黯淡的玉坠拢在掌心。暖玉残存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没能在他眼底漾起半分涟漪。
“还有一个时辰。”他轻声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天色,“足够了。”
雪团儿似懂非懂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却被他轻轻按住。“待着。”两个字简洁,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没有了往日的半分温煦。
方才与魔将缠斗时,他刻意留了几分力,此刻却将灵力运转到极致。白衣无风自动,边缘泛起凛冽的寒光,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连那些无孔不入的戾气都下意识地退避三分。
他抬步走向那座黑色山峰,每一步落下,都在灰黑的地面上踏出一道浅痕,却又瞬间被灵力震碎,化为齑粉——他懒得浪费时间清理痕迹,也不在乎是否会惊动山内的东西。
于他而言,这些盘踞在此的魔物,不过是阻碍他回家的绊脚石。既然是石头,踢开便是,无需多余的情绪。
山壁上的裂缝中,暗红色光芒愈发炽烈,隐约有沉闷的咆哮从山体深处传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与贪婪。那是魔君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正蠢蠢欲动。
尘奕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甚至加快了脚步。他取出腰间的玉佩,那是尘家祖传的法器,此刻在他手中被灵力催发,散发出比阳光更刺目的金光。
“出来。”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冰冷力量,直直刺入山体内部。
回应他的,是山崩地裂般的震动。一道粗壮的暗红色魔柱从山体中央的裂缝中喷涌而出,带着足以腐蚀神魂的魔气,朝着他当头砸下。魔柱之后,隐约可见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巨爪,正撕裂山壁,缓缓探出。
尘奕眼神都未变一下,甚至没有侧身闪避。他只是将手中的玉佩向前一推,金光骤然暴涨,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瞬间将魔柱罩住。
“嗤——”
魔柱与金光接触的地方,发出剧烈的灼烧声,暗红色的魔气如同冰雪遇火,迅速消融。那只巨爪也被金光阻挡,前进不得,发出愤怒的嘶吼。
“太慢了。”尘奕低语,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纯粹的不耐烦。
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欺近山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凝结着纯粹灵力的长剑。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锋芒,那是只以杀戮与破邪为目的的气息。
他没有多余的招式,只是将灵力灌注于剑尖,然后猛地刺向那只巨爪与山壁连接处最薄弱的地方——那里,正是魔气流转的节点。
“噗!”
长剑没入,没有遇到丝毫阻碍。紧接着,一声比之前魔将凄厉百倍的惨叫从山体深处传来,震得整座山峰都在摇晃。那只巨爪瞬间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垂落,黑色的鳞片迅速失去光泽,化为飞灰。
尘奕抽剑,带出一串黑色的粘稠液体,腥臭无比。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一挥,长剑上的污秽便被灵力震落,剑身依旧光洁如新。
他抬头望向山体深处,那里的咆哮声已经带上了痛苦与恐惧。
“还有什么手段,一次使出来。”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像是在催促,“我没功夫陪你耗。”
他要的不是缠斗,不是试探,而是速战速决。解决掉这里的根源,确认界壁破损的症结,然后立刻转身回家——吃中午饭,睡觉他记着今天中午饭应该会特别好吃,因为好像新捕到了什么好东西
耽误他吃饭,就是砸他饭碗,那都得死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没有带来暖意,只化为更甚的寒意与不耐烦。
他再次提剑,身影如电,朝着山体裂缝中那团最浓郁的黑暗,直刺而去。剑光过处,魔气溃散,阻碍尽消,唯有那股势如破竹的冷冽杀意,在死寂的禁地里,撕开一条通往终点的路。
于他而言,所谓的冷血无情,不过是不想让无关人、无关事,耽误他回家的时间罢了。
剑气撕裂最后一缕浓稠的魔气,尘奕的身影落在山腹深处。这里比外面更加阴冷,岩壁上布满了暗紫色的脉络,如同某种活物的血管,流淌着粘稠的魔气。
而在这片诡异空间的中央,一条黑龙正痛苦地蜷缩着。它的身躯约莫数十丈长,鳞片漆黑如墨,却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骼。
一双巨大的金色竖瞳此刻正死死盯着尘奕,里面充满了暴戾与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封印许久的疲惫。
黑龙感受到尘奕身上那股纯粹的破邪灵力,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你到底是谁?此方世界怎么会有你如此强大的生灵?”
试图撑起身体,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它猛地一颤。
尘奕握着剑,静静地看着它,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无论是之前的魔将,还是眼前这条足以让整个仙界都为之震动的黑龙,在他眼里,区别不过是体型大小罢了。
“为什么不能有,不过你这鳞片倒是好看”
他正准备挥剑,彻底了结这头魔物,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见里面好像看门的灵兽都是一些低阶的,这玩意儿拿回去看门应该好用
他的目光落在黑龙那粗壮的四肢上,即使伤痕累累,也依旧能看出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尤其是那对巨大的爪子,若是用来镇煞其他世家好像刚刚够
“要杀要剐随你”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挥之不去。
尘奕握着剑的手微微一顿,剑尖偏离了黑龙的要害。
“我给你一条生路如何?”
黑龙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迟疑,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却依旧保持着警惕,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你会有那么善心”
尘奕打量着它,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还有力气吗?”他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杀意。
黑龙显然没听懂他的意思,只是更加警惕地盯着他。
尘奕也没指望它能回答。他收起长剑,指尖凝聚起一道精纯的灵力,不是攻击性的,而是带着强烈的束缚性。
“不想死,就乖乖听话。”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尘奕指尖凝出一缕莹白灵力,如游丝般探向蜷缩在地的黑龙。那灵力看似温和,触碰到黑龙布满伤痕的鳞片时,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穿透力,径直渗入它的经脉。
黑龙本在低吼挣扎,灵力入体的瞬间却猛地一僵。原本灼烧般的伤口处传来清凉之意,那些被魔气侵蚀的筋骨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断裂的龙角尖端都泛起淡淡的光泽。
它金色竖瞳中闪过惊疑,却被尘奕眼中的漠然镇住,不敢再动。
“安分些。”尘奕声音平淡,指尖灵力流转得更快。他并未彻底根除黑龙体内的魔气,只将其压缩在丹田一隅,如同埋下一道无形的枷锁。
尘奕指尖拈着一片刚落下的枯叶,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蜷在掌心的小黑龙,那目光像在看一件待估价的器物。
“嗯,长得还行,褪去戾气后倒也算顺眼。”他指尖划过小黑龙光滑的鳞片,“修为底子也在,当个宠物绰绰有余。”
黑龙猛地抬头,金色竖瞳里满是怒意,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嘶鸣:“放肆!吾乃上古黑龙后裔,岂会屈身做这等!你若识相,速速解了我的禁制!”
尘奕挑眉,没说话,只是背后陡然浮现出一轮朦胧的神轮虚影。那神轮边缘流淌着星辉般的光泽,内里似有万千星辰轮转,散发出的威压并非暴戾,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浩瀚与威严,仿佛轻轻一动,便能定人生死、逆乱乾坤。
黑龙的嘶吼戛然而止,浑身鳞片瞬间绷紧,眼神里的愤怒被极致的震惊取代,甚至微微发颤——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是对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的本能臣服。
“跟着我,”尘奕收回神轮,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看门只是眼下的活计。至于好处……你能想到的,我这里有;你想不到的,我这里也有。”
黑龙张了张嘴,先前的桀骜荡然无存,半晌,才闷闷地吐出一声带着委屈的低吟,算是默认了。
待伤口愈合大半,他屈指一弹,一道银纹从指尖飞出,没入黑龙眉心。
黑龙身躯剧烈震颤,发出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却以惊人的速度缩小——数十丈的龙身缩成数尺,再化为巴掌大小,最后竟只有拳头般长短。原本狰狞的鳞片变得细密光滑,漆黑如墨的色泽也浅了几分,倒添了几分灵秀,只是那双金色竖瞳里仍藏着不甘。
尘奕看着掌心这条小蛇般的黑龙,指尖在它头顶轻轻一点。黑龙浑身一颤,眼中的戾气褪去不少,下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指尖,尘奕便把它放在了肩上
“以后,便叫你尘玄。”他收回手,语气听不出喜怒。
“看你这样子倒是被人封印,又是被天雷劈的不成样子”
尘奕瞥了眼蜷在肩头的小黑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这龙虽是万古血脉,眼下的修为却实在拿不出手,跟在身边倒像个没长开的玩意儿,其他家族的人要是知道,那不给震惊死,万古血脉的黑龙,你竟然嫌弃他
他忽然抬手,从储物袋中捻出一枚通体浑圆、流转着紫金光泽的丹药,看也没看便向后一抛。“接着。”
小黑龙下意识腾空跃起,精准衔住丹药。那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灵力瞬间席卷全身,它舒服得发出一声细微的龙吟,周身腾起淡淡的黑雾。不过片刻,黑雾散去,原地已不见小龙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娃娃。
那娃娃肌肤雪白,一头黑金色长发柔顺地垂至肩头,几缕调皮地搭在额前,衬得一双琥珀色眼眸愈发剔透。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黑红相间的短打,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龙纹暗绣,虽带着几分稚气,却自有股难以言喻的贵气,落在地上。
“这样就好看多了”
他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小脚,又抬头望向尘奕,眼神里带着几分懵懂与雀跃。
尘奕淡淡扫了他一眼微微偏了偏头,示意他过来。
小娃娃立刻会意,几步跑到他身前,轻巧一跃,重新稳稳坐在他肩头,小手还不忘抓紧他的衣襟,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而这边,尘府深处的议事堂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尘啸天负手立在窗前,望着北方天际那片隐约可见的灰雾,素来沉稳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焦虑。他手中紧握的茶杯早已凉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胡闹!简直是胡闹!”他低声斥责,语气里却满是担忧,“那北荒禁地是何等凶险之地,他竟孤身一人闯了进去!”
苏婉坐在一旁,手中的绣针早已停下,锦绣上的鸳鸯图只绣了一半。她脸色苍白,眼眶微微泛红,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啸天,你说……奕儿他会不会有事?那地方连古籍都记载着‘有进无出’,他一个孩子……”话未说完,便被一阵哽咽打断。
“娘,您别担心。”坐在苏婉身边的尘清羽连忙握住母亲的手,试图安抚,
“二弟他心思缜密,修为又远超同辈,定能逢凶化吉。再说,他身边还有雪团儿,那小家伙灵性得很,说不定能帮上忙。”
话虽如此,他自己的眉头也拧成了疙瘩,眼底的担忧丝毫未减。作为兄长,他比谁都清楚,北荒禁地的危险绝非寻常修士能应对,哪怕二弟天赋异禀,也难保不会遇到不测。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匆匆闯入,单膝跪地:“家主!夫人!大小姐!李魁首领回来了!他说有要事禀报!”
“快让他进来!”尘啸天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李魁踉跄着跑进来,脸上满是风尘与惊魂未定:“家主!夫人!二少爷他……他独自一人闯进北荒禁地深处了!”
“什么?!”苏婉惊呼一声,猛地站起身,身形晃了晃,险些摔倒,幸好被尘清羽及时扶住。
尘啸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威压:“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魁不敢耽搁,连忙将在禁地边缘的所见所闻一一禀报,从黑色巨岩到裂缝中的魔物,再到尘奕决定深入禁地的决绝,最后又补充道:
“二少爷让属下回来报信,说禁地边缘已暂时稳住,还请家主调派人手在外围警戒……”
“调派什么人手!”尘啸天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备飞舟!立刻!”
“夫君,我跟你一起去!”苏婉立刻说道,语气坚定,此刻担忧早已压过了恐惧。
尘啸天看了她一眼,重重一点头:“好!清羽,家中之事暂由你照看,我与你娘去去就回!”
“是,父亲!”尘清羽应声,心中虽急,却也知道此刻不能添乱。
不过片刻功夫,尘府上空便响起一阵轰鸣,一艘通体流光、刻满符文的巨大飞舟拔地而起,船头站着神色焦急的尘啸天与苏婉。飞舟划破长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朝着北荒禁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北荒禁地边缘,灰雾弥漫的天际下,尘啸天与苏婉站在飞舟船头,目光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了无数生灵的死寂之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飞舟周围,数十名精锐护卫屏息凝神,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凶险。
苏婉的手指绞着衣角,视线一刻也未曾离开禁地入口,眼眶早已湿润。
尘啸天虽面色沉凝如铁,握着船舷的手却指节泛白,那强装的镇定下,是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焦灼——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闯进去掀翻整个禁地,也要把儿子带回来。
就在这时,浓雾深处,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一袭白衣,在灰暗的天地间格外醒目,步伐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刚从九死一生的禁地归来,而是从后花园散步回来一般。
更让人瞠目的是,他左手拿着一枚红透的果子,正漫不经心地啃着,果肉的汁液顺着指尖滴落,却丝毫不影响他那份闲适。
他怀里,雪团儿抱着半枚同样的果子,小爪子捧着,吃得满脸汁水,红宝石般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惬意得很。
而他的右肩之上,坐着一个黑发红衣的小娃娃,手里也抓着一枚果子,正小口小口地啃着,黑金色的发丝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琥珀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正是化为人形的尘玄。
一人、一兽、一娃,三个身影在死寂的禁地边缘,构成了一幅极其违和却又莫名和谐的画面。
“那是……”飞舟上,一名护卫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尘啸天与苏婉瞬间僵在原地,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步态,那身形,那抱着雪团儿的姿态……分明就是他们日思夜想的尘奕!
可他怎么会……如此轻松?甚至还带着两个“东西”,悠哉悠哉地啃着果子?
那可是连金仙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的北荒禁地啊!进去的人,哪个不是九死一生,能活着出来就已是万幸,哪有这般闲庭信步、仿佛郊游归来的模样?
苏婉捂住了嘴,眼泪瞬间决堤,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担忧,而是巨大的惊喜与难以置信。她身体微微颤抖,抓着尘啸天的衣袖,声音哽咽:“是……是奕儿……真的是他……”
尘啸天喉结滚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一丝茫然:
“这小子……他……”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震惊、狂喜、后怕……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这位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家主,竟一时语塞。
飞舟上的护卫们更是个个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手中的武器都差点掉在地上。他们想象过无数种少主归来的场景,可能是重伤濒死,可能是狼狈不堪,甚至可能……只是一具遗体。
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幅画面——少主不仅毫发无损,还带着一个不明生物,啃着果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仿佛只是去邻居家串了个门。
白衣身影渐渐走近,尘奕抬起头,看到了空中的飞舟,啃果子的动作顿了顿,对着船头的父母挥了挥手,唇角似乎还微微勾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那随意的态度,看得飞舟上的众人又是一阵心神震荡。
尘啸天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沉声下令:“降落!”
巨大的飞舟缓缓落在地面,激起一阵尘土。舱门打开,尘啸天与苏婉几乎是同时冲了出去,朝着那个让他们牵挂万分的身影快步走去。
尘啸天快步走到尘奕面前,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他身上,确认他毫发无伤后,紧绷的下颌线才稍稍柔和了些。但下一秒,他的视线便被尘奕肩头那个黑发红衣的小娃娃吸引住了。
那娃娃看起来粉雕玉琢,可不知为何,尘啸天从他身上捕捉到了一丝极淡却异常危险的气息——那是一种混杂着蛮荒与暴戾的威压,虽被刻意收敛,却依旧让他这位久经风浪的家主感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
尤其那娃娃的眼神,看似懵懂,深处却藏着一种不属于孩童的冷冽与倨傲,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带着几分审视。
尘啸天眉头微蹙,看向尘奕,语气带着几分探究:“奕儿,这孩子是谁?”他顿了顿,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语气里难免带上点不确定,“……是你的孩子?”
这话一出,旁边的苏婉也愣住了,连忙仔细打量那小娃娃,越看越觉得眉眼间似乎有几分说不清的韵味,一时也有些怔忡。
尘奕正低头给怀里的雪团儿擦嘴角的果汁,闻言动作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片刻后,他才抬起头,语气平淡无波:“不是。”
他抬手,指尖轻轻敲了敲肩头小娃娃的脑袋,“是我的宠物。”
“宠物?”尘啸天瞳孔微缩,愈发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样的宠物能有如此形态,还散发出让他都感到威胁的气息?
肩头的尘玄听到“宠物”二字,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忿,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尘奕不着痕迹地用灵力按了回去。他只能委屈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看尘啸天。
这一幕落在尘啸天眼里,更觉这“宠物”非同寻常。但见尘奕不愿多言,他也没有追问,只是将那份疑虑压在心底,转而看向尘奕:“先进舟再说,路上仔细跟我讲讲禁地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