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几乎是爬出魔炼深渊的。
最后一段路程,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反复挣扎。道基裂痕处传来的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魔气的侵蚀与仙灵本源的冲突让他浑身忽冷忽热,新添的伤口更是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液,将粗糙的黑色布衣浸染得一片狼藉。
当他终于看到深渊入口处那片扭曲的天空时,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呕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他强撑着抬起头,望向行宫的方向,混沌银眸中只剩下最后一丝执拗的光芒。
时间……快到了。
他用颤抖的手,摸索着怀中那个简陋的兽皮袋。蚀魂魔莲冰冷的触感传来,带着一丝微弱却顽强的生机,证明他并非空手而归。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筹码。
他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着行宫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留下一个个血色的脚印。
行宫广场依旧肃杀。当他拖着残破的身躯,再次出现在那白骨阶梯之下时,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那些魔修、守卫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惊诧、玩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竟然……活着回来了?从那个连魔将都不敢轻易深入的魔炼深渊?
林尘无视了所有目光,他的眼中只有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绝对权威的宫门。他一步步走到阶梯前,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跪下,而是停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整理自己。
他用沾满血污和污泥的手,尽可能地将散乱的头发捋到脑后,尽管效果甚微。他扯了扯身上破烂不堪、血迹斑斑的布衣,试图让它看起来稍微整齐一些,尽管这举动在旁人看来无比可笑。他甚至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和汗水,尽管只是让那张苍白的脸更加斑驳。
这笨拙而狼狈的“整理”,在周围那些习惯了赤裸裸的杀戮与臣服的魔修眼中,显得格外怪异和……卑微。但林尘做得很认真,仿佛在进行某种重要的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郑重地,再次屈膝,跪了下去。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比上一次更加沉重。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个兽皮袋,双手捧着,高高举过头顶,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然后,他用一种因虚弱而沙哑、却刻意放缓放柔、带着无尽疲惫与一丝邀功般恳切的声音,清晰地说道:
“罪奴林尘,幸不辱命。”
“奉圣女法旨,于魔炼深渊,采得蚀魂魔莲一株,特来复命。”
“魔莲在此,请圣女……过目。”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广场上回荡,带着血的气息与泥土的腥味。
广场上一片寂静。所有魔修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不起眼的兽皮袋。蚀魂魔莲!他竟然真的采到了?!那地方可是有三首魔鳄守护啊!他是怎么做到的?!
宫门之后,一片沉寂。仿佛那位存在并未关注外界。
林尘保持着双手举过头顶的姿势,一动不动。额头的汗水混合着血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沉重的伤势和长时间的跪姿让他身体微微颤抖,但他依旧强撑着,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
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在林尘感觉意识即将再次模糊,手臂酸麻得几乎要失去知觉时——
“嗡……”
宫门,再次开启了一道缝隙。
那道冰冷淡漠的视线,再次落在他的身上,这一次,似乎在他那身狼狈不堪、血迹斑斑的“战衣”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了林尘手中的兽皮袋,将其轻飘飘地摄入了宫门之内。
片刻后,那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不带丝毫感情,却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杀意?
“魔莲……尚可。”
“你,进来。”
宫门缝隙扩大了一些,足以容一人通过。
林尘心中猛地一松,赌对了!他这番刻意展现的狼狈与“忠诚”,以及那株货真价实的蚀魂魔莲,终于引起了对方一丝……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兴趣?
他艰难地站起身,因长时间跪拜和伤势过重,眼前一阵发黑,险些再次栽倒。他强撑着,步履蹒跚地,一步一步,踏上了那白骨阶梯,走向那扇为他开启的宫门。
身后,是无数道复杂难明的目光。
踏入宫门的瞬间,一股更加精纯、却也更加冰冷的魔气将他包裹。门内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而是一条幽深漫长、两侧燃烧着幽绿魔火的走廊,通向无尽的黑暗深处。
血染战衣,卑微献礼。
初步“献媚”,险险过关。
然而,踏入这魔宫深处,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