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材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曾昊没有继续追问大米的问题。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细节重新串联。
面包车、下沉的车身、抬高的车身、消失的冰箱……
应该还有一个细节。
对了!
冰箱这么大,肯定会有剐蹭。
曾昊的视线缓缓扫过昏暗的楼道。
他记得很清楚,宋材家门口在楼道的右侧。
而那个储藏间,在斜对面,也就是楼道的左侧。
曾昊迈开步子,走到楼道中间,转身,面朝楼道入口的方向。
如果宋材要把一个巨大的冰箱搬进左侧。
那么在挪动的过程中,最容易发生刮蹭的,应该是储藏间门口附近的墙壁。
曾昊的目光,落在了左侧那面斑驳的墙壁上。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光束贴着墙面,一寸寸地扫过。
忽然,他的光束停住了。
在离地约一米高的墙面上,有三道平行的,崭新的白色划痕。
划痕不深,但在这面肮脏的旧墙上,却显得格外刺眼。
像是某个巨大的、边缘方正的白色物体。
在被人费力搬运时,重重地刮在了墙上。
白色。冰箱。
这三道划痕,就是冰箱留下的!
可这个位置……
曾昊回头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那扇小木门。
不对。
划痕的位置,距离那扇门还有将近两米的距离。
如果要搬东西进那间储藏室,根本不会在这里留下痕迹。
除非……
目标不是那间储藏室。
曾昊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猛地转身。
手电光束直直地射向刚刚被打开的,堆满杂物的储藏间。
“童家盛,再仔细搜一遍!”
童家盛虽然不解。
但还是立刻行动,再次钻进了那个狭小的空间里。
这一次,他搜得更加仔细。
破衣服被一件件扔了出来,旧报纸被一沓沓地搬开。
“昊哥,没什么发现啊……等等!”
童家盛的声音忽然变了调。
他从一堆破布下面,拎出了一样东西。
一双粉红色的女士高跟鞋。
鞋跟又细又高,款式很时髦。
童家盛举着那双鞋,一脸的困惑。
“一个大老爷们,储藏间里放双高跟鞋干嘛?”
就是这个!
划痕在左墙。
高跟鞋在右边的储藏间。
一个酗酒、邋遢的中年男人,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一双鞋。
唯一的解释是,这个储藏间,原本不是宋材的!
而那三道划痕,指向的,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曾昊的目光,越过那间打开的储藏室。
落在了它旁边,另一扇一模一样的,漆成深红色的木门上。
那扇门,同样挂着一把老旧的铜锁。
它和那三道白色划痕,几乎在同一条直线上!
“宋材。”
曾昊一步步走到宋材面前。
将那双粉红色的高跟鞋,举到了他的眼前。
“这是你的鞋吗?”
宋材看到那双鞋,瞳孔骤然收缩。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曾昊冷笑,他指着墙上的那三道白色划痕。
“为了防止我们发现,你跟你的女邻居。”
“这双鞋的主人,交换了储藏间!”
“你告诉她,她的储藏间漏水,或者找了别的什么借口。”
“让她暂时把东西搬到你这边来。”
“而你,就把那个装着尸体的冰箱,藏进了她原来的储藏间里!”
“但你搬冰箱的时候,刮到了墙壁,留下了痕迹。”
曾昊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地砸在宋材的心理防线上。
“我说的,对不对?!”
最后一句,曾昊几乎是吼出来的。
宋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沿着墙壁,缓缓地瘫软下去。
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
在这个年轻警察的面前,被剥得一丝不剩。
“是……是……”
他终于放弃了抵抗,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和对门的李姐……换了。”
“我骗她说她那间要修……让她先用我的。”
童家盛立刻上前,直接从腰间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
对准那把属于“李姐”的储藏间门上的铜锁。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
锁开了。
童家盛没有立刻拉开门,他回头看了一眼曾昊。
两人都清楚,门后,就是这个案子血淋淋的终点。
曾昊点了点头。
童家盛猛地将那扇小木门向外拉开。
没有想象中尘土飞扬。
腐烂和水泥的特殊气味,从门里喷涌而出。
手电光照进去。
狭小的空间里,没有杂物。
只有一台白色的单开门冰箱,孤零零地立在正中央。
冰箱的门,被一层厚厚的、尚未完全干透的灰色水泥,封得严严实实。
一些水泥浆,还从缝隙里流淌下来,在地上凝固成丑陋的形状。
就是它。
找到了。
“啊——!”
宋材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他抱着头,涕泪横流。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天我喝多了。她一直哭,一直闹!”
我脑子嗡嗡响,我就是想让她安静一会儿!我真的没想杀死她!”
他断断续续地哭喊着。
祁希的托管所倒闭。
他这个名义上的托管人,不得不把孩子接回家。
他嗜酒如命,喝醉了就睡得不省人事。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睡得正沉,却被祁希的哭闹声吵醒。
孩子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害怕,哭声不止。
酒精上头的他,被吵得心烦意乱,失去了理智。
他冲过去,用手捂住了祁希的嘴和鼻子。
等他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时。
怀里小小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
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没有报警,而是选择了一个最愚蠢,也最恶毒的方法。
他买回了冰箱和水泥。
将祁希的尸体塞了进去。
然后用水泥将门彻底封死。
企图将这个秘密,永远地埋葬。
市局,二组办公室。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沉默着,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童家盛一拳砸在桌子上。
“混蛋!畜生!”
一个年轻的组员低着头,声音哽咽。
“那个孩子……才五岁啊……就这么没了……”
“最可恨的是,他杀了人,毁了一个孩子,可他自己的孩子呢?”
“我查了下,宋材有个儿子,在老家上初中。”
“他进去了,他儿子怎么办?”
“以后背着个杀人犯儿子的名头,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这番话,让办公室里更加沉寂。
他们是警察,职责是抓捕罪犯,维护正义。
可正义得到伸张之后呢?
那些被罪犯留下的无辜的家人,尤其是孩子。
他们的人生轨迹,往往会因此而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