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
“那可是虞先生就给您的嫁妆,真的要怎么做吗?”德叔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大小姐要留下来收拾烂摊子,明明可以远走高飞,去国外也比在这强不少。
更何况,她明明知道,虞氏内忧外患,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是我犯的错,只能尽量弥补。”桑晚双手捧着咖啡,热度通过杯子传递在手上,让冰凉的手指有了温度。
德叔叹了口气,早就知道沈砚非池中之物,可没想到他竟然设了个局让小姐钻进去,执着于某样东西,偏偏会着了道。
可是自家小姐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吧。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德叔,总之,爷爷的死另有蹊跷,我不可能不追究,您懂吗?”桑晚水润的眸子荡漾着别样的光,握着杯子的手微微用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总归要活的明白一点。”
无论是谁,她总要知道的。
心中有种声音在说,在阻止她知道真相。
一张卡推到了桑晚面前,德叔看着她的眼睛,很是认真的说道,“小姐,您的事情我不干涉,但凡事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德叔有些老了,也因为自己的事儿跑东跑西,自从爷爷去世,他的眼睛失了神采,头上的白发更多了。
“嗯。”桑晚压制住自己的声音,竭力保持镇定,眉眼弯弯地笑着,“德叔,您出国吧。”
这是桑晚第二次让他走,第一次是在爷爷的葬礼上,看见沈砚和虞欢,她就提出了这事儿。
德叔叹了口气,“小姐,我不可能出国的,您还在这我就得在这才行,不然九泉之下,虞先生会怪我的。”
桑晚神色不改,收下了那张卡,又掏出一张存折递过去,密码在背面,她笑意盈盈,眼里有着别样的光,“德叔,您是不是误会了。”
她正襟危坐,有点认真的对上他的眼睛,“您先去国外,事情忙完我会去找您,别担心,我还要给您养老呢。”
德叔第一次见她这么严肃,他在心里感叹,小姐真是长大了,好像不用他操心了。
人老了就会心软,德叔无奈的拿过那张卡,为了让她安心,他答应下来,“小姐,我在国外等您。”
桑晚忍不住站起身,抱了抱德叔,“我会记得的。”
那张卡里有十个亿,谁能想到虞老爷子在临死前,早就给自己最宠爱的孙女留了一笔钱,是嫁妆,这事儿是桑晚后来才知道的。
那笔钱交给了德叔保管,谁也不知道。
那是一位老人对孙女的爱。
这张卡桑晚拿的格外沉重,她想爷爷了,顺路去了墓园。
黑白底色的照片,那是个神色倔强的老头,像是一辈子也不肯服输似的,在桑晚心里到死,都是这样一位固执的样子。
桑晚鼻子酸酸的,弯腰把白色的雏菊放在台子上,心里有无数种抱怨,她开不了口。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个样子,桑晚一度认为他是不爱自己的。
那么倔强的让虞欢回到虞家,是为了让虞家的血脉不流落在外,保守又固执。
他明明也知道,是父亲出了轨,为什么要包容一个情人的女儿呢。
可这些问题,再也得不到答案,随着黄土掩埋于地下。
淅淅沥沥的小雨散于初夏。
桑晚没动,静静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头上覆下一把黑伞,手的主人骨节分明,还有淤青和红肿,在白皙的手背上很是明显,他也没说话,只是安静的为她撑着伞。
雨幕间隔开来,一股凉风侵袭,沈砚捂着唇竭力压抑着痒意,但还是止不住的咳嗽。
桑晚终于看向他。
他瘦了,脸色止不住的难看发青,俊秀的眉眼因咳嗽而皱起,打理好的头发因为晃动,几缕碎发贴在鬓角。
沈砚眼尾涌动着湿意,嗓子是难以抑制的咳嗽。
“没去看病吗?”桑晚总算给他一个淡淡的问候。
“看了。”沈砚眸子因为咳嗽微微红了,原本温润的声音都哑了,但是头上打着的伞,没有淋着桑晚分毫,反而是自己湿了半边肩膀,好在黑色的西装并不明显。
见她听了之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像是毫不在乎的补充,“医生说是肺炎。”
难怪他的脸色难看成那样。
雨夹杂着凉风,桑晚有点冷的缩了下脖子,“我回去了。”
沈砚抓着她的话头不放,“你要回哪去。”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
前两天桑晚趁沈砚不在的时候就搬了出去,虞氏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两人自然是分开了。
“沈砚,你知道了吧,这两天发生的事。”桑晚提起虞氏的危机,以及那份合同。
沈砚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故作姿态,“合同的事儿,我也无能为力。”
“抱歉了,毕竟亏损了十几个亿,一时半会儿填补不了,股东们可能...”
他在等她求她。
不想理他的装模作样,桑晚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想问,为什么让虞欢回到虞氏?”
她非常在意虞欢。
沈砚自以为捏到了她的把柄,话里话外都是暗示,“这件事是股东大会通过的,虞氏有两位继承人不是吗?”
他非要等她来求他。
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提出要求。
桑晚好像在乎又没那么在乎,她回头看了那张黑白照片,又望了一眼沈砚,与他对视。
男人眼里有些期待的光,他甚至下意识的摩挲指腹,又压了下来。
可桑晚就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不想说的走了。
这下沈砚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不管不顾的扔下伞追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扯着她的胳膊,一把将人抱住。
男人身上发凉,冰冷的下巴抵住桑晚的额头,一股酒精参杂着雨水的清凉薄荷味,他微微颤抖,嗓子涩涩的开口,“为什么呢?让你开口求我怎么这么难。”
她也没有推开他,沈砚抱的很紧。
好久了,这样的拥抱好久都不曾体会过,那种炙热的感觉令他心头一颤。
女孩身体温热柔软,耳畔传来她冰凉的呼吸,就这么贴紧他,“沈砚,你让我恶心。”
男人身体一僵,随即放开她,对上她满是凉意冰冷的视线,理智土崩瓦解,他心里恶意丛生,扯了唇角开口,“你说我恶心。”
“那么你呢?你和你的家人又是怎么恶心我的。”
沈砚硬扯着她,强迫她抬起下巴,眼里再也抑制不住的恶意,“您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意践踏别人的真心吗,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似乎没发泄够,她越是要纯白不染,他偏要她陷于黑暗,“您贵人多忘事,怕是忘了我的外公了吧,你太狠了,一走了之,可怜他临走时还挂念着你。”
“说要见你一面,哪怕听听声音也好。”
“我打了一个又一个,可你怎么做的,你他妈挂了我的电话。”
男人似乎觉得不够,极尽恶意之色,“说话啊!你不是在国外过得挺潇洒吗?”
桑晚被他扯着,任由他歇斯底里的发泄。
只是在他说完,止不住喘息的时候拆穿他,“这些又和我什么关系呢?”
沈砚高大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弯曲,他恨来恨去,也只恨虞桑晚心狠,也只恨虞桑晚不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