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气,飘忽不定,到了下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雨滴落,打的窗沿哒哒作响。
外边院子里,雨打柿子树,枝头叶子乱晃,扑簌簌地落了满地,抬头一滴水正中鼻尖,她缩了缩鼻子,擦掉那抹湿润。
她趴在窗边,远处,沈砚在修葺房顶。
雨密密麻麻的,他套着老旧的黑色雨衣,踩着梯子补屋顶缺漏的瓦片,斜雨密集,雨衣显然不管用,水还是湿湿嗒嗒得顺着衣服淌。
好不容易把最后一片瓦归位,沈砚好像就突然背上长了眼睛似的,回头与她的视线交汇。
他穿着宽大的雨衣,仍很清瘦,特别是雨衣通通贴在身上,露出的身量很是明显。
雨幕笼罩。桑晚没看清他的眼神,见他扭头看她,转身把窗户合上了。
他静默在雨里,沈砚想到上午的时候,她的姐姐,以答谢照顾之名,送了很多东西。
沈外公哪见过这种阵仗,礼物没有收下,但也还是和虞欢聊了很久。沈砚进来时,外公被虞欢逗得乐呵呵的,笑的开怀。
家里院子太小,加上要阴天,虞欢就暂住在了村长家,沈砚但是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何,虞欢看他的眼神,让人不舒服。
他不紧不慢的回到房间外脱了雨衣,又把紧贴在身上湿哒哒的衣服换掉,随意冲了个凉水澡。
嗓子透出微微的痒意,他忍不住手缩成拳抵住唇,轻咳了下。
屋里灯光昏黄,照在原本浅淡的唇上,多了一层橘色的釉。沈砚头无力的支在椅背上,对上暗黄的灯光,思绪却出奇的清醒。
其实自己听见了,外公和她的对话。
虞欢是要来带走她。
她走了他们就再也不会见到,二人的生活也再也不会有所交集。
到底该用什么能留住她?
沈砚头昏昏沉沉的,嗓子也干涩的发疼,理智告诉他,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可脑海里总有一种声音,在他耳边反复发作,让她留下,无论用什么方法。
他用力扶着书桌起身,上边的倒刺扎进大拇指里,血沁出来,猛的一疼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随即再也撑不住,栽倒在床上。
沈砚长时间的淋雨,又洗了凉水澡,直接发烧了。
得亏晚上的时候,雨停了。
德叔为了感谢他帮忙照顾人,特地准备了礼物送上门。
门没关微微敞开,原本躺在床上昏睡的少年,此时正用胳膊撑着头看书,他想使自己强行投入进去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沈砚,原来你在房间里。”德叔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他面前,沈砚抬头看他,似乎在等他开口。
“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家小姐,她给你添麻烦了。”德叔说的很是客气,而且有他帮了很大的忙的意思。
由于发烧,他脑子有些迟钝,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他白皙的脸上有些红晕,绯色的唇瓣有些腐烂的糜艳,装作不懂地问,“这是她的意思吗?”
沈砚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往上拎了几下,里面可真不少呢。都是人精,收下了就代表谁也不欠谁的了。
德叔正欲劝解,结果沈砚倒是笑着收下了,“感谢。”
见自己目的达到,德叔也没做过多停留。
见他离开,沈砚随意的把那个信封扔回桌子上,狠狠地摁了下大拇指的伤口,他没拔掉那颗倒刺,用力摁下去的时候,伤口的坠疼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光线透过窗户,沈砚呼吸深深浅浅,最终平稳,他垂下眼睛,遮住心里的情绪,吐出一口气。
看见钱的一刹那,他内心竟然有种阴暗的情绪,钱能买下她吗?那他要得到很多很多钱。
到底是忍下来,将负面情绪压在心里。
收下那笔钱是为了心安,至于安谁的心,谁又能说得清楚。
雨后早晨空气清新,青草的味道很好闻。
房间门被敲响,女孩的柔软模样进入视线,她脸蛋透着健康的粉,生气的瞪了沈砚一眼,侧身进了他的屋里。
沈砚习惯性的缓了声音问她,“你在找什么?”
女孩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东西,气鼓鼓地问他,“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
病来如山倒,少年的脸色白到几乎透明,沙哑的声音也是好听,“你想我问你什么?”
哪知桑晚竟然也恼了,“你不许收!”
沈砚胸膛里心脏剧烈跳动,以为桑晚的意思是,他照顾她不应该收钱,她知道自己喜欢她,可谁知接下来听到的话如同被泼了冷水。
“你要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不许收其他人的。”桑晚气炸了,她就知道沈砚会为了钱,抛弃一切。
扬起的嘴角还没来得及落下,沈砚浑身血液就先冷了下来,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虞桑晚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他脸色还是很难看,缓缓低下头与她对视,“我凭什么不能收?还是你以为,我是一个付出不求回报的人,嗯?”
耳朵边是酥酥痒痒的麻,他呢喃着的话与呼吸尽数洒下,两人离得太近了,呼吸交缠间,甚至能闻见彼此的气味。
她就听见他说,“你是用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些呢?”
他居然看不起她?
那他为什么要收虞欢的钱?
桑晚气的脸色涨红,猛的推开他,她低估了自己的力气,沈砚居然被自己推得踉跄,退后半步。
但是也没有在意他的异常,她没占到半分便宜,反而被嘲讽了。
这不符合她的作风。
桑晚憋了半天,脸都绿了,大脑飞速思考,也是放了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桑晚来的快,走的也快,自然没有感觉到背后灼热的视线。
沈砚大病初愈没多少力气,被推的一瞬间没稳住重心险些摔倒,抿了下泛白的唇,不自觉的看向她气鼓鼓的身影,语气莫名宠溺,“小白眼狼。”
居然毫无责备,他对她已经没有底线了。
他扶着门休息了一会儿,目光瞥向一旁,那熟悉的信封就这么随意的,被人垫在了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