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啊,这才叫老爷们!”
西头的赵大嗓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声音跟喇叭似的,“以前谁不背后戳他脊梁骨?叫他‘小瘸子’,说他自私自利,连自己闺女都嫌是丫头片子。
现在呢?抱着他那小丫头,亲得跟啥似的,上回我去镇上,还看见他给孩子买糖葫芦,一口一个‘闺女长闺女短’,那热乎劲儿,谁见了不羡慕?”
李二婶又扒拉着瓜子说:“他跟刘国辉打猎是真有本事,这名声都传到邻村去了!
听说光卖皮毛就攒了好几千,成了咱村第一个千元户!
让他当队长,指定能带着大家伙儿多打些野物,家家户户都能沾点光。
你瞅瞅咱生产队今年这产量,能把肚子填饱就不错了,想给孩子炖口肉都得掂量掂量。
再不想想法子,过年都只能啃冻土豆子!”
这话戳到了众人的痛处,院儿里顿时一片叹气声。
王老五往村委会屋里瞟了一眼,压低声音:“可别让张玉祥那瘪犊子得逞!
上回他偷了我家三小子的养的鸡,卖了拿去赌,到现在都没赔!
这次还带个妖里妖气的娘们回来,头发烫得跟鸡窝似的,脸上的粉厚得能掉渣,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人!
他要是当了队长,指不定把猎获的东西都往自己兜里揣,咱村就等着遭殃吧!”
“就是!那小子蔫坏,一肚子坏水!”
赵大嗓跟着骂道,“昨天我还看见他跟那伙外来的人吹牛,说要把陈铭比下去,让全村人都看他的脸色。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啥德行!”
陈铭在人群外听着,心里头热乎乎的。
他冲大伙儿笑了笑,抬脚往村委会屋里走。
村民们见他来了,纷纷热情地打招呼:“陈铭来了!”“铭小子,加油!我们都给你投票!”
还主动往两边挪,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刚一进屋,十几道目光 “唰” 地一下全落在了他身上,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秒。
屋里摆着几张长条木桌,各生产队的队长坐在桌旁,韩金贵坐在最前头,眉头紧锁,像是正跟人争执着什么。
陈铭的目光快速一扫,很快就瞧见了坐在角落的黄美君 —— 她穿着件时髦的蓝色羽绒服,头发烫成波浪卷,正端着个印着红牡丹的搪瓷缸喝水,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像是在估量什么。
陈铭的目光继续扫过,很快就落在了黄美君左边的张玉祥身上。
这瘪犊子不知道从哪儿淘来件油亮的皮大衣,头发梳得跟牛犊子舔过似的,锃亮得能照见人影,显然是抹了不少发油,还特意梳了个中分,配上他那窄脑门,活像个 “雷劈的脑袋”。
更扎眼的是他旁边坐着的女人:一脸浓妆,眼影涂得像烟熏过,嘴唇红得发紫,头发烫成蓬松的卷,还染成了晃眼的黄色。
大冷的天,上身倒裹着件厚棉袄,下身却穿了条棉花裙 —— 虽说填了棉絮,终究是裙子,裙摆下还露着截白花花的大腿,正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面小镜子,时不时照照,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怎么看都透着股不正经。
难怪村里议论纷纷,这女人下巴上那颗痣,配上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确实像极了传说里勾人的狐狸精。
张玉祥的大手在那女人腿上肆无忌惮地来回摩挲,女人也毫不在意,反而对着屋里的男人们抛着媚眼,眼波流转间尽是轻佻。
黄美君身旁还坐着个魁梧男人,穿件军绿色大衣,戴顶同色军帽,背后斜挎着一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看着倒有几分架势。
他身后站着一排穿军大衣的老爷们,个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每人手里都拎着家伙 —— 有撅把子猎枪,有单管铳,还有背着弓箭的,甚至也有扛着半自动步枪的。
每个人脚边还牵着条猎狗,吐着舌头大口喘气,眼神凶狠。
陈铭微微一愣,认出那坐着的男人正是赵岩松。
之前听刘国辉念叨过,说这伙人看着挺专业,今日一见,果然排场不小。
他和刘国辉虽说打了不少猎,跟这伙人比起来,倒像个草台班子。
也难怪黄家俊当初会信他们,这阵仗确实唬人。
好在他知道这伙人的底细 —— 出了事就甩锅,打猎的真本事未必有多强,不然还真得被这派头镇住。
屋里人不少,六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在,韩金贵正站在桌前讲话。
见陈铭进来,众人纷纷打招呼,连黄美君也抬眼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和探究。
陈铭径直走到第六生产队队长黄大兴身旁坐下。
“咋才来?”
黄大兴压低声音,“刚才听你爸那意思,好像不让你掺和了,家里出啥事了?咋还半路打退堂鼓?”
“没啥事,这不来了嘛。”
陈铭找了个借口,“昨天太累,睡过头了,等我起来,我爸早出门了,估计他误会了,以为我不想当这队长。”
黄大兴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瞧着赵岩松那伙人虽像模像样,但一想到张玉祥掺和在里头,心里就打鼓。
村里谁不知道张玉祥是个赌徒?没人性没信誉,连自家人都祸害,当初跑出去避债,如今回来竟带着个妖精似的女人,连自家媳妇都不管,明目张胆地在村里晃悠,这种人怎么靠得住?
沾上他,再好的事也得变糟。
也正因如此,村民们对黄美君这伙人印象也好不到哪儿去 —— 毕竟里头掺了张玉祥这么根搅屎棍。
韩金贵见陈铭来了,暗自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开口:“各大队的队长都到了,还有黄小姐、赵队长。
咱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六个生产队加起来两百多户。
今年生产队产量不高,眼瞅着要过年了,乡里的意思是,让各村组建狩猎小队,给村里多打点肉,让大家伙过个好年。
眼下咱村的狩猎小队还没组建,队长也空着,今天叫大伙来,就是商量这事儿。”
话音刚落,黄美君就站起身,脸上堆着得体的笑:“韩村长您好。
我这次带赵队长他们来,就是想竞选这个狩猎小队的队长。
我是做皮毛生意的,眼光还算准,看人更不会错 —— 赵队长他们绝对有这个能力。
他们虽是外来的,但‘到哪座山唱哪首歌’,规矩都懂。
周围山林里虽有其他猎人,但我们想在贵村组建小队,您放心,打到的肉全给村里分,皮毛我按市价收,至于村里怎么分配,全凭您做主。”
说罢,她优雅地坐下,姿态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