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通道内异常昏暗,只有墙壁上某些断裂的能量管线偶尔迸溅出短暂的火花,提供些许摇曳的光亮。空气浑浊,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臭氧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机油的古怪气味。通道并非笔直,而是不断向下盘旋延伸,内壁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地面散落着零碎的金属零件和早已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污渍。
林辰强忍着左肩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和灵魂深处因强行构筑“心灵迷障”而残留的疲惫感,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寂灭之瞳在昏暗环境中发挥出重要作用,视野穿透黑暗,捕捉着能量的细微流动和结构的异常之处。冥主领域以最小范围覆盖周身,既是隐匿也是防护。
通道内并不平静。观测塔的哀鸣和地底“葬星之核”的沉闷搏动通过金属结构传导进来,化作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和轻微震颤。更麻烦的是,随着深入,通道内开始出现一些游离的、暗红色的能量流,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蛇虫,在墙壁和地面缝隙间蜿蜒游走,散发出与外界暴走能量同源但更加凝练的侵蚀气息。偶尔还有锈蚀的自动防御傀儡残骸被激活,但大多残缺不全,行动迟缓,被林辰轻易避开或击毁。
越往下,通道墙壁上出现的符号和文字越多。除了那种类似齿轮咬合的观测站标志性符号,林辰还辨认出一些非常古老的、与冥府早期文字有渊源的铭文,内容多与“监控”、“能量引流”、“稳定阈值”相关。这证实了他的猜测,这座观测塔绝非简单的天文观测设施,它更像是一个建立在“葬星之核”这个危险能量源上方的“监控站”兼“调控阀门”。
下行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道厚重的、由不明合金铸造的密闭闸门。闸门表面刻满了复杂的能量回路和封印符文,但此刻大部分符文都已暗澹失效,门体中央有一道被暴力撕裂的扭曲缺口,边缘还残留着高温熔化的痕迹和一丝澹澹的圣力余韵——显然是莫格莱尼或他的人强行破门而入的痕迹。
林辰从缺口小心穿过,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空间,直径超过百丈,应位于观测塔正下方深处。穹顶由某种能自我发光的晶体构成,散发出柔和的冷白色光芒,照亮了整个中枢。地面同样由光滑的合金铺设,刻划着一个更加庞大、精密、与地面法阵相连但功能似乎更为复杂的立体能量导引阵列。
空间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的圆形控制平台。平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晶操作面板、拉杆、旋钮以及许多林辰完全无法理解用途的奇异仪器。大部分仪器都已停止工作,屏幕漆黑,只有少数几块还在闪烁着紊乱的雪花或跳动着意义不明的数据流。
最引人注目的是,控制平台中央,悬浮着一个直径约三尺、缓缓旋转的暗蓝色能量球体。球体内部,无数细密的光点如同星云般流转,隐约构成一个微缩的、不断变化的葬星回廊地形图,其中几个点闪烁着不同颜色的警示光芒——包括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红色急促闪烁),以及枯萎森林核心、寂灭之井等区域。
这应该就是整个观测塔,乃至可能部分影响葬星回廊能量流动的“调控中枢”核心。
然而,此刻这中枢的状况极糟。球体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光芒明灭不定,内部星云图景扭曲紊乱。连接球体的数根粗大能量导管,有的已经断裂,流淌出汩汩的暗红色浆液(疑似液化的高浓度侵蚀能量),有的则在不稳定地脉冲,将混乱的能量波动反馈到整个阵列和上方的观测塔。
更让林辰瞳孔微缩的是,在控制平台的一角,散落着几具尸体。从破损的服饰看,有穿着观测站制式服装的技术人员,也有两名审判庭成员的尸体。他们死状凄惨,有的像是被某种能量风暴撕碎,有的则呈现诡异的金属化锈蚀状态。其中一具技术人员尸体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块巴掌大的数据晶体板。
“看来莫格莱尼的人先一步到达这里,并试图强行操控或破坏中枢,引发了反噬,也留下了线索。”林辰心中了然。他快速扫视整个空间,确认没有潜伏的敌人或激活的防御机制后,迅速来到控制平台。
他首先检查了那几具尸体。从尸体的僵硬程度和能量残留判断,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正是莫格莱尼仪式开始前后。审判庭成员身上有激烈战斗的痕迹,而技术人员则更多像是被失控的能量波及致死。
林辰小心翼翼地从那名技术人员手中取下数据晶体板。晶体板入手冰凉,一角有裂痕,但核心似乎完好。他尝试将一缕神念注入其中。
嗡。
晶体板表面泛起微光,投射出一片杂乱闪烁的光幕,大量破碎的数据流和加密信息闪过。由于损坏和加密,能直接读取的内容不多,但几个关键词和残缺的段落引起了林辰的注意:
“……警告!‘葬星之核’活性周期异常波动……超出阈值37%……建议启动三级引流协议……”
“……‘深瞳’第七次评估报告:目标‘核’内检测到高浓度‘冥府凋零’残留及未知外神污染……建议维持现有封印监控状态,否决‘戈尔顿博士’的‘主动净化提案’……”
“……观测站日志:星历***年,检测到强大外部意志试图连接‘调控中枢’……特征匹配:光耀神殿高阶神术……已启动隔离协议……连接持续尝试中……”
“……最高机密:根据对‘永眠之庭’及‘往生城天平’碎片化数据的逆向推导,‘葬星回廊’疑似为上古‘冥主’(代号:初代镇守者)为封存‘不可化解之终末残渣’而设立的‘扩展囚笼区’之一。‘核’即为残渣聚合体。注意:任何试图直接掌控或过度刺激‘核’的行为,均可能导致‘囚笼’破损及残渣大规模泄露……”
信息戛然而止。
林辰握着晶体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扩展囚笼区”?“初代镇守者”?“不可化解之终末残渣”?
埃尔德说过,冥主是管理终末的“职位”或“囚徒”。而这里的信息暗示,初代冥主(或某一任)不仅坐镇冥府核心,还利用职权或力量,在类似葬星回廊这样的地方,设立了专门封存那些连冥府正常轮回和寂灭都无法处理的“最麻烦垃圾”的“扩展囚笼”!葬星之核,就是其中一处“垃圾堆”的核心聚合体!
莫格莱尼想献祭唤醒的,根本不是什么古老传承或力量之源,而是一个危险的“垃圾处理场核心”!他的“逆光”仪式,是想用自己的光之法则去“覆盖”或“净化”这个污染核心,从而窃取这部分被囚禁的终末权柄?这简直是痴人说梦,更可能的是引爆这个“垃圾堆”,造成灾难性后果!
而“深瞳观测站”在这里建立观测塔,显然是为了监控这个“囚笼”的状态。他们似乎内部也有分歧,比如那个被否决的“戈尔顿博士的主动净化提案”。戈尔顿……林辰想起莫格莱尼那个叛逃的弟子,他也姓戈尔顿!是巧合,还是同一个人?如果同一个人,那他叛逃光耀神殿,是否与观测站的研究,以及他那个被否决的“净化提案”有关?
光耀神殿试图连接这里……很可能就是莫格莱尼一派,他们早就盯上了这个“囚笼”里的力量。
无数线索碎片在脑海中碰撞、拼接,一幅更加宏大也更加危险的真相图卷正在缓缓展开。
就在这时,中枢核心那暗蓝色能量球体的旋转猛地一顿,内部星云图景剧烈扭曲,代表着他们位置的红点疯狂闪烁!球体表面的裂纹猛地扩大,更多的暗红色浆液从中涌出!
整个半球空间剧烈震动起来,穹顶的发光晶体明暗不定,控制台上的仪器接连爆出火花!地底传来的沉闷搏动声陡然加剧,仿佛那个被囚禁的“核”正在更加狂暴地冲击着束缚!
糟糕!中枢的损坏在加剧,“囚笼”的稳定性正在急速下降!莫格莱尼之前的破坏和仪式反噬,加上此刻“核”的持续暴走,可能已经让这个古老设施达到了崩溃边缘!
一旦中枢彻底失效,“囚笼”破损,被封印的“终末残渣”大规模泄露……葬星回廊,乃至周边区域,将面临何等灾难?
林辰额头渗出冷汗。他原本只是想寻找破局关键或撤离路径,却无意中撞破了更可怕的危机核心。他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立刻寻找离开此地的路径,趁“囚笼”还未完全崩溃前逃之夭夭;第二,尝试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稍微稳定一下局势,为外界可能还在战斗的艾莉、赤鳞,以及或许会被波及的无辜区域争取一线生机。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林辰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濒临崩溃的调控中枢核心。
逃跑或许能活一时,但若“囚笼”真的崩了,引发的连锁灾难可能波及甚广,他未必能独善其身。而且,他新融合的“往生之重”碎片权柄,以及冥主印玺,或许……正是应对这种“终末残渣”和“囚笼”稳定问题的关键!
“初代镇守者设立的囚笼……冥主的权柄……”林辰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他快步走到控制平台中央,将手按在那个布满裂纹、不断逸散能量的暗蓝色能量球体之上。
“以当代冥主候选者之名,继承‘往生’之重,执掌终末之序——尝试连接‘调控协议’!”
他将融合了冥主、“往生”、轮回、永眠四种意蕴的神念与力量,小心翼翼地注入球体,并非强行控制,而是试图“沟通”和“安抚”,就像在永眠之庭中感应那些执念之茧一样。
球体勐地一震!内部紊乱的能量流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带有“正统”冥府气息和“秩序”意味的力量所扰动,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与此同时,林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拉入了一个更加宏大、更加混乱的“信息场”!
他“看”到了无数破碎的画面:上古大战的终结,无法进入轮回的扭曲怨魂,被剥离的疯狂神性碎片,污染的概念造物……所有这些“垃圾”被一股浩瀚的、带着深沉疲惫的意志强行收拢、压缩、封存入这片特殊的空间,形成了葬星回廊的基底。那股意志,应该就是“初代镇守者”。而“调控中枢”和观测塔,则是后来者(可能是“深瞳”的前身或其他存在)建立起来,用于监控和维持这个“封存场”稳定的设施。
他也“感觉”到了此刻“葬星之核”的暴怒与痛苦。它并非有意识的邪恶存在,而是无数“残渣”在漫长岁月中被迫聚合、相互污染、扭曲形成的一个混沌能量聚合体,带着所有“垃圾”残留的负面意念。莫格莱尼的仪式就像一根烧红的铁棍捅进了这个敏感的脓包,引发了它本能的、毁灭性的排异反应。
沟通建立的瞬间,海量的混乱信息和负面情绪冲击而来,试图污染、同化林辰的意识。他闷哼一声,七窍缓缓渗出鲜血,灵魂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小船。
但他死死坚守着意识核心,冥主印玺与“往生”金纹全力运转,三生石碎片和永眠印记提供着锚定与安抚。他并非要掌控这个“核”,那远非他目前能力所及。他只是在尝试……“疏导”和“安抚”。
他将自身权柄中关于“安宁”、“秩序”、“衡量”、“循环”的意蕴,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那狂暴混乱的能量场中,试图为那些狂乱冲突的负面意念和能量,提供一个短暂的、趋向平静的“指向”。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消耗巨大。林辰能感觉到自身力量在飞速流逝,灵魂承受着巨大压力。但他也感觉到,那狂暴的“核”的搏动,似乎……略微缓和了一丝?虽然依旧剧烈,但那种彻底崩坏、即将爆发的尖锐感,似乎被稍稍延后了。
就在这时——
“找到你了!小虫子!你以为躲到这里,就能阻止我吗?!”
莫格莱尼那充满怨毒与疯狂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半球空间入口处响起!
只见闸门缺口处,莫格莱尼的身影赫然出现!他红金长袍多处破损,脸上带着血污,气息比之前稍显不稳,显然在外面与能量触手的缠斗中消耗不小,但化神期的威压依旧恐怖。他死死盯着控制平台上的林辰,尤其是林辰按在能量球体上的手,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你竟然……在尝试安抚‘核’?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你的冥主权柄和那碎片的力量,正是最好的‘稳定剂’!等我擒下你,将你炼入中枢,不仅能重新稳定仪式环境,还能更完美地操控‘核’的力量!”
莫格莱尼狂笑着,一步踏入中枢空间,浩瀚的圣力混合着逆光法则,如同海啸般向林辰席卷而来!
前有强敌杀至,后有心神系于濒临崩溃的中枢,林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第三百四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