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裂帛之音
御前会议的气氛，原本因皇帝病重而惯常地压抑沉闷。太子代父听政，端坐于珠帘之前的鎏金椅上，二皇子、三皇子沈砚及几位重臣分列两侧，商讨着年关各项事宜，看似波澜不惊。
然而，就在议题即将转向不甚紧要的礼仪细节时，一直沉默寡言的三皇子沈砚，却忽然踏前一步，躬身行礼：
“监国太子殿下，臣有本奏。”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太子微微颔首，示意他讲。
沈砚直起身，目光低垂，并未直视太子，语气依旧保持着臣子的恭谨，但说出的话却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
“臣近日查阅工部旧档，发现去岁豫州河工款项，有一笔五十万两白银的拨付，账目记录与地方实际接收数额，颇有出入。”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双手呈上，“经初步核查，此中差额，恐有二十万两之巨。而经手此款项核销，并力主拨付的，正是太子府詹事，李崇明李大人。”
贪墨河工款！二十万两！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河工款项关乎民生社稷，贪墨此款，无异于草菅人命，动摇国本！更何况，被直接点名的，是太子的近臣，东宫詹事！
太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盯着沈砚，眼神锐利如刀：“三弟，此话当真？可有实证？诬告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臣不敢妄言。”沈砚依旧垂着眼，声音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坚持，甚至隐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相关账目副本、地方接收文书存疑之处，皆已记录在册，请殿下过目。人证……臣亦在暗中寻访。”
殿内一片哗然。几位老臣面面相觑，二皇子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而太子一党的官员则纷纷出声，或质疑证据真实性，或指责沈砚居心叵测。
林晚秋作为司宝司首席，因涉及前朝礼器规制旁听此次会议，立于殿柱旁的阴影里。她的目光紧紧锁在沈砚身上。
他今日的表现，与往日那个温润隐忍的三皇子判若两人。虽然依旧保持着礼节，但那主动发难的姿态，那言语间隐隐透出的攻击性，都显得过于急切和……不自然。
就在沈砚因一位太子党官员的激烈质问而微微侧身，抬起手臂似乎想要进一步阐述时，林晚秋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他那月白色常服的袖口内侧，赫然沾染着几点鲜红如血的朱砂痕迹！
那颜色，那位置……与她记忆中那方深紫色古砚中，用于盛放朱砂的凹槽，完美吻合！
而且，在她的“痕迹追踪”视野中，那几点朱砂正散发着与古砚同源的、异常活跃且躁动的灰败能量！这能量如同有生命的触须，正悄然影响着沈砚的心绪，放大着他的不甘与攻击欲，催动着他在这御前会议上，发出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他不是完全自主地在争斗，他是被那方古砚的力量推着，走到了台前，成为了打破平衡的那根尖刺！
太子显然被彻底激怒了，他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好！好一个暗中寻访！三弟真是有心了！此事，本宫定会彻查！若李崇明果真贪墨，定按律严惩，绝不姑息！但若有人借此构陷……”
他后面的话未说出口，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御前会议不欢而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沈砚这“裂帛”一击，彻底撕破了皇子间最后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将夺嫡之争，赤裸裸地摆在了明面上。
林晚秋看着沈砚离去时那看似镇定，实则袖中手指微微颤抖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凉。
墨先生的棋，越下越险了。他不仅侵蚀器物，篡改历史，如今更是在精准地操控人心，将一位皇子变成他搅动风云的利刃。
而这“裂帛之音”，仅仅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