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遭遇夜袭的营地后,车队行进得愈发谨慎。斥候放出得更远,巡逻哨卡设置得更加密集,整个队伍如同一只绷紧的弓弦,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两日后,前方出现一道险峻的峡谷,名为“一线天”。两侧山壁高耸入云,怪石嶙峋,中间仅有一条宽约数丈的狭窄通道,光线晦暗,仿佛大地裂开的一道幽深伤口。
“将军,前方便是一线天。”副将策马来到萧景渊身旁,语气凝重,“此地易守难攻,是否先派斥候仔细探查?”
萧景渊勒住马缰,深邃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两侧寂静的山崖。山风穿过峡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吹动他玄色的大氅。过于安静了,连鸟雀声都听不见。
林晚秋在马车中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死寂。她掀开车帘,望向那险要的隘口,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系统没有预警,但她的直觉,以及这一路来的遭遇,都在尖叫着危险。
“不必。”萧景渊沉默片刻,决然道,“拖延无益。传令,车队收缩,盾手在前,弓弩手警戒两侧山壁,全速通过!”
他选择相信自己和麾下士卒的能力,与其在此地犹豫不决,不如快速冲破这可能的险地。
命令下达,车队迅速变阵,如同一支利箭,射向峡谷的入口。
然而,就在先头部队即将完全进入峡谷,中军堪堪抵达峡谷中段最狭窄之处时——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猛地从头顶传来!两侧山壁之上,无数巨石、滚木被推落,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峡谷中的车队砸下!
“有埋伏!举盾!”军官声嘶力竭的呐喊瞬间被滚石的轰鸣和士兵的惨叫淹没。
与此同时,两侧山壁上闪现出无数黑影,弓弦震响,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目标明确——直指被亲兵紧紧护卫在中心的萧景渊,以及他侧后方的林晚秋所在的马车!
“保护将军!”
“敌袭!结阵!”
训练有素的亲兵们在最初的混乱后,迅速做出反应。巨大的盾牌层层叠起,护住萧景渊及其周边要害,格挡着箭雨和零星落下的碎石。但落石封堵了前后的通道,将车队截成了数段,制造了巨大的混乱。
“铿!”
一支力道极强的弩箭,竟然穿透了盾牌的缝隙,直射萧景渊面门!他猛地侧身,箭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缕断发,深深钉入身后的车辕,箭尾兀自剧烈颤动。
袭击者绝非普通马贼!这弩箭的力道和精准,分明是军中之物!
林晚秋的马车成为了重点照顾对象。数支火箭射中了篷布,火焰迅速蔓延开来,拉车的马匹受惊,扬起前蹄嘶鸣,险些将车厢掀翻。
“下车!”林晚秋在车厢剧烈晃动中,当机立断,对吓呆的侍女喝道。她抓起随身携带的、装有重要资料和工具的包裹,猛地撞开车门,滚落在地。
几乎在她落地的瞬间,一支羽箭“嗖”地钉在她刚才所在的位置!
“林司制,这边!”一名亲兵冒着箭雨冲过来,用盾牌护住她,将她拉向萧景渊所在的、防御更严密的中心区域。
萧景渊看到林晚秋无恙,眼神微松,但随即变得更加冷厉。他拔出腰间佩剑,剑锋在晦暗的峡谷中划出一道寒光。
“不要慌乱!弓弩手,仰射压制!刀盾手,随我清理前方障碍,打开通道!”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稳定了军心。
他身先士卒,剑光闪动,将一支射来的冷箭劈飞,同时指挥士兵们顶着箭雨,开始清理堵塞通道的巨石和滚木。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袭击者占据地利,箭矢如雨,不时还有蘸了火油的滚木落下,试图将整个车队焚毁于此。萧景渊的亲兵虽悍勇,但在如此不利的地形下,也出现了不少伤亡。
林晚秋被护在盾阵中心,看着外面惨烈的厮杀,听着耳边不绝于耳的惨叫和兵刃碰撞声,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她强迫自己冷静分析,目光扫过山壁上那些闪动的黑影。
他们的攻击极有章法,配合默契,装备虽刻意做旧,但那弩箭的制式……她曾在匠作监的武备图录上见过类似的!
这不是马贼,这是一支训练有素、伪装成马贼的精兵!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萧景渊,或许,还有她这个屡次“多事”的变数!
就在萧景渊带人即将清理开前方部分障碍,打开一个缺口时——
“咻——!”
一道极其尖锐、不同于普通箭矢的破空声,从极高处传来!目标,赫然是正在奋力劈砍滚木的萧景渊的后心!
这一箭,快!准!狠!角度刁钻,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几乎封死了所有闪避的可能!
“将军小心!”数名亲兵惊呼,却已来不及格挡。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紧盯着战局的林晚秋,瞳孔骤缩!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将身边一名亲兵备用的一面圆盾,用尽全力朝着萧景渊身后推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支特制的破甲箭狠狠撞击在堪堪挡在萧景渊身后的圆盾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精铁打造的盾牌射穿了一个窟窿,箭尖甚至透出了一小截,闪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萧景渊猛地回头,看到的是林晚秋因用力过猛而微微踉跄的身影,以及那面几乎被射穿、救了他一命的盾牌。
他眼中瞬间翻涌起前所未有的暴戾与杀意。
“找出那个放冷箭的!”他声音冰寒,如同来自九幽。
峡谷中的厮杀,因为这支毒箭,变得更加残酷。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它致命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