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保安亭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星辰正低头整理值班记录,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宿舍门口。他抬头望去,一辆黑色进口豪车格外惹眼,流线型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翻译小赵,他快步绕到另一侧,恭敬地拉开后座车门。紧接着,宫春丽从车上走了下来——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连衣裙,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妆容精致得像杂志上的模特,与之前那个穿着工装、眼神怯生生的女孩判若两人。
“星辰,我来退宿舍。”宫春丽走到亭前,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语气却少了几分往日的亲近,“赵翻译帮我搬东西,你让他进去一趟,等搬完我把钥匙还你。”
“你不在宿舍住了?”星辰放下笔,目光扫过她身上的行头,又落在一旁等候的小赵身上,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怪异感。他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两人的关系终究没近到能随意打听隐私的地步。
“嗯,搬出去住。”宫春丽笑得更甜了,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不过我还在厂里上班,有空会来看你的。”
“东西多吗?要不要我叫鲁波和王清来帮忙?”星辰起身,想着多个人手能快些。
这话一出,宫春丽的笑容僵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没多少东西,两三趟就搬完了。”说完,她没再多聊,转身带着小赵快步走进了宿舍楼。
星辰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的疑惑更重了。直到一阵细碎的议论声传来,他才猛地回过神——两名女工正站在不远处,压低声音说着什么,眼神还时不时往宿舍楼的方向瞟。
“小保安,你可别跟那宫春丽走太近。”其中一个穿蓝色工装的女工凑过来,声音里满是鄙夷,“你知道她现在跟谁混在一起吗?皮特副总!那可是有家室的人,她居然去当小三,还是给外国人当,真是丢尽了我们吴国人的脸!”
“什么?”星辰瞳孔一缩,觉得十分震惊。他想起宫春丽身上的名牌、那辆豪车,还有她刚才躲闪的眼神,这些碎片瞬间拼凑在一起,让他不得不相信这荒诞的事实。
“可不是嘛!”另一个女工撇了撇嘴,语气更尖刻了,“皮特副总都能当她爸了,她也不觉得害臊,还不是为了钱?现在有些女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星辰耳边,他皱紧眉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确实觉得宫春丽做得不对,可自己既不是她的亲人,年纪还比她小,实在没立场去指责或干涉。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宫春丽宿舍楼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没过多久,宫春丽和小赵就搬完了东西。两人没再和星辰打招呼,直接上了豪车,引擎声再次响起,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宫春丽走后没半小时,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夜空突然变了脸。一阵狂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路边的树枝被吹得疯狂摇晃,树叶哗哗作响,像是在发出预警。紧接着,乌云从天边迅速压过来,短短几分钟,天空就被染成了墨黑色,连月亮的影子都找不到了。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瞬间砸了下来,密密麻麻地打在保安亭的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雨越下越大,很快就成了瓢泼之势,视线被雨水模糊,远处的景物都变成了一片朦胧的黑影。
星辰坐在岗亭里,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莫名地压抑。他望着窗外的暴雨,忍不住喃喃自语:“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这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凌晨都没有停歇的迹象。凌晨五点半,天还没亮透,整个厂区还沉浸在寂静的睡梦中,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突然划破了夜空!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带着让人心脏紧缩的紧迫感。星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里的不安瞬间被放大。他抓起外套,快步走出保安亭,顺手锁好门,顶着还没停的小雨,朝着厂部大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越靠近厂部,警笛声越清晰。等他跑到离厂部大门还有几十米的地方时,瞳孔猛地一缩——大门前停满了警车,红蓝交替的警灯在雨幕中闪烁,映得周围的地面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紧张感。
几名警察正站在大门两侧,神色严肃地维持着秩序,偶尔有穿着工装的工人远远观望,却没人敢靠近。星辰站在人群外围,踮起脚尖往里面看,可视线被警车和警察挡住,什么也看不见,心中的担忧却像潮水一样不断往上涌。
他环顾四周,目光突然落在不远处一棵老槐树上。这棵树长得很高,枝干粗壮,枝叶茂密,站在树顶上,应该能看清厂部里的情况。星辰没多想,深吸一口气,一跃而上。
站稳身体后,他朝着厂部里面望去——由于他的视力远超常人,即使隔着二百多米的距离,也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场景。
厂部大楼的门口围着不少警察,还有几名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正蹲在地上,似乎在检查什么。没过多久,法医们站起身,合力抬起一副担架,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担架上盖着一块白色的尸布,将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看到尸布的那一刻,星辰的心脏猛地一沉——能让法医出动,还用尸布覆盖,这人显然已经没了生命迹象。
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有法医和这么多警察?
无数个问题在星辰脑海里盘旋,他紧紧盯着那副担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树枝,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突然从侧面刮来!这阵风来得太突然,力道又大,抬担架的两名法医没站稳,身体猛地一晃,担架“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盖在上面的尸布被狂风卷了起来,像一片白色的叶子,在空中飘了几米远,最终落在了地上。
尸布掉落的瞬间,星辰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担架上躺着的人,正是几个小时前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宫春丽!
她身上的名牌连衣裙早已被鲜血浸透,原本精致的妆容变得面目全非,脸上布满了淤青,嘴唇发紫,双眼瞪得老大,仿佛要冲破眼眶,嘴巴也张得很大,像是在临死前发出无声的呐喊,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雨水还在不断打在她的脸上,顺着脸颊往下流,混着脸上的血迹,看起来格外凄惨。星辰甚至觉得,宫春丽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的方向,那眼神复杂得让他心惊——有痛苦,有绝望,有化不开的怨气,还有一丝微弱却清晰的乞求……
“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刮风?为什么她要这样看着我?”星辰的心脏狂跳,脑海里一片混乱,“难道这是天意?她是有冤屈,想让我看见?”
几名警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快步上前,慌乱地捡起地上的尸布,重新盖在宫春丽身上。就在尸布即将完全盖住她脸的那一刻,星辰突然看到——宫春丽的眼角,竟然缓缓流出了几滴眼泪!
那眼泪混着雨水和血迹,顺着脸颊往下淌,清晰得让人无法忽视。星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警察们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脸色更加凝重。他们不敢再耽误,几人合力抬起担架,小心翼翼地将其抬上了旁边的拉尸车。
拉尸车刚驶离,又有两名警察从厂部大楼里走了出来,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西装、头发凌乱的男人——正是皮特副总!他的双手被手铐铐住,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完全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两名警察将皮特副总押上一辆警车,“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紧接着,所有警车再次拉响警笛,红蓝交替的警灯在雨幕中闪烁,车队浩浩荡荡地驶离了力达鞋厂,很快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星辰还站在槐树上,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冷风刮在身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望着警车消失的方向,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宫春丽那双充满怨念的眼睛,还有她眼角那几滴诡异的眼泪,心里的不安和疑惑,像这连绵的雨一样,怎么也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