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爱莲家对面的山坡,此刻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连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都清晰可见。松子坪的村民们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橘红色的火光在夜色中疯狂跳跃,将一张张写满惊疑与惶恐的脸映照得通红,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颤。人群中央,两具人尸与两具兽尸赫然横卧——一头壮硕的棕熊、一只威风凛凛的猛虎,还有那两个在松子坪作恶多端、恶贯满盈的高明与朱勇,此刻都成了冰冷的尸体!
陈小美站在火光最盛处,身姿挺拔如松,声音却像淬了冰般清晰冷冽,一字一句将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杀伐,亲口复述给在场的每一个人。村民们听得目瞪口呆,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个嘴巴张得能塞进拳头,脸上的血色随着她的讲述忽明忽暗。那过程,简直比山里老人们口口相传的精怪传说还要凶险离奇,每一个细节都让人心头发紧!
“老天爷啊……这、这真是要遭天谴啊!”
“我的娘,难怪这些日子总出事,原来是这两个畜生在作祟!”
待她话音落下,村长章大海脸色铁青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指高明的尸体,声音里压抑着滔天怒火,几乎是嘶吼出声:“这个畜生!在我松子坪手上沾了十七条人命!酒仙居李老板一家四口,连几岁的娃娃都没放过,全被他灭门了!简直令人发指!我提议,就地焚尸,挫骨扬灰!至于这熊和虎……”他环视着骚动的人群,沉声道,“大家分肉拿回去吃吧!”
“等等!”陈小美一步上前,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熊和虎,吃不得!”她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凝重,“高明临死前身中剧毒,这棕熊是被他手中的毒刃所杀,老虎则是啃噬了他的血肉才中毒而亡!谁要是吃了它们的肉,不出半个时辰,必定性命不保!”
话音刚落,她接过旁边村民递来的一支火把,另一只手寒光一闪,腰间的双刀已出鞘大半,利落的刀刃划过老虎和棕熊的皮肉。瞬间,一股粘稠发黑、散发着腥臭与不祥气息的污血汩汩涌出,落在地上滋滋作响,连泥土都被染得发黑!
“嘶——!”
“喔!真的是黑血!这毒也太狠了!”
“我的娘哎,差点就当了垫背的!”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恐的抽气声和低呼,众人连连后退,原本看向猛兽尸体的贪婪眼神,此刻只剩下深深的恐惧,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陈小美面不改色,径直走到高明的尸体旁,俯身摸索片刻,从他怀里掏出厚厚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钞票,粗略一数足有八百多块,她转身塞到章大海手里:“村长,这钱你先收着。天亮后,咱们再好好商议如何安葬那些枉死的乡亲。”
此时,已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扛来了几十捆干柴,在空地上堆成一座小山,还提来一大桶刺鼻的煤油,浓烈的气味呛得人直皱眉。陈小美深吸一口气,双臂微微发力,竟独自一人轻松将两具人尸和两具兽尸依次搬上柴堆——那可是几百斤的重量,她却动作轻盈,如同行云流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随后她将双刀归鞘,背负在身后,火光映照下,她的侧脸线条凌厉,眼神坚定,身姿挺拔如松,浑身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气!
章大海看着朱勇的尸体,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转头对陈小美说道:“小恩人,这人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终究是他帮着诛杀了高明,也算是尽了一份力……要不,就给他留个全尸,找个地方埋了吧?”
村长的话音未落——
“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撕裂夜空!对面熊爱莲家的土坯房,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倒塌,漫天的烟尘瞬间弥漫开来,遮住了半边火光,呛得人连连咳嗽!
“不好!熊家房子塌了!”
“快!大家快去看看有没有人被埋!”
陈小美眼神一厉,低喝一声:“走!”率先朝着废墟冲去,身后的村民们也反应过来,纷纷跟着她冲向那片烟尘弥漫的断壁残垣。
小美在碎石瓦砾间快速翻找,双手被划破也浑然不觉,很快就拖出一根断裂的巨大房梁和一袋用粗布包裹的粮食。她指着房梁上那光滑如镜的切口,对随后赶来的章大海说道:“村长你看!这大梁是被朱勇那畜生用刀一刀削断的!他根本就是存心要活埋爱莲一家三口!”说着,她又用刀划开粮袋,里面的玉米面中掺着一层灰白色的异样粉末,散发着淡淡的异味,“还有这粮食,也被他下了毒!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还配留全尸吗?!”
章大海凑近看清那平整的切口和粮袋里的毒粉,气得浑身发抖,脸上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殆尽,他猛地抬起手,厉声下令:“把熊大全家周围围起来!别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山上那四具尸首,全部烧了!点火的人都戴上口罩,避开下风口,小心中毒!”
很快,熊熊烈火冲天而起,橘红色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也仿佛烧尽了松子坪这些日子以来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恐惧和阴霾,空气中只剩下烧焦的气味和村民们劫后余生的叹息。
当夜,陈小美回到熊爱莲奶奶留下的那间老屋,将晚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熊大全一家三口。
熊大全听完,拉着妻子赵凡和女儿熊爱莲,“噗通”一声就跪倒在陈小美面前,这个平日里硬朗的庄稼汉,此刻声音哽咽,眼眶通红:“小美!你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再生父母啊!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们、我们早就被埋在房子底下,变成三具尸体了!”
陈小美急忙上前扶起他们,语气真诚:“爱莲是我认下的妹妹,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么客气就见外了。”她随即从怀中掏出那叠厚厚的钞票——整整三千二百块,塞进熊大全手里,“朱勇那畜生毁了你们的家,还在粮食里下了毒,这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你们拿去重新修房子!”
“不行!绝对不行!”熊大全连连摆手,态度斩钉截铁,“之前厂里的赔偿款已经下来了,有三万块,足够我们修房子、置买家当了!这钱是你从那畜生身上捡的,就是你的,我们不能要!”
熊爱莲和赵凡也在一旁拼命点头附和,眼神里满是坚决。
陈小美目光一闪,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又爽利的笑容:“好,既然叔说这钱是我的,那怎么花,就由我做主了,对吧?”
“那是自然!”熊大全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
翌日,天刚蒙蒙亮,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村长章大海便挨家挨户通知,召集全体村民齐聚酒仙楼开会。
酒仙楼的大堂里挤满了人,烟雾缭绕,却异常安静。大堂前方的八仙桌上,一张存折和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现金格外醒目。章大海站在桌旁,声音洪亮,透着一股公道正派:“乡亲们!昨夜,杀人魔王高明在咱们松子坪残害了十七条人命!恶贼朱勇,毁了熊大全家的房屋一座,家里的家当也全被埋了!现在我们从这两个畜生身上追回现金一万五千二百八十三块二毛七,还有这座醉仙居酒楼,以及一辆吉普车!今日,咱们就在这里议一议,如何用这些东西抚恤受害的乡亲!”
陈小美紧接着站起身,声音清越动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关于那辆吉普车,我建议留在村部!以后谁家有个急病重病的,或者村里有什么紧要事务需要外出,都能派上用场!大家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章大海率先举起手,大声道:“好!陈小美这个提议,我第一个赞成!既实用又能帮到大家!”
熊大全一家立刻跟着附和,其他村民们也纷纷点头叫好,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
章大海压了压手,继续说道:“第二桩事,就是那十七位遇害乡亲的安葬问题!按咱们村里的规矩,每人安葬费三百块钱计算,一共需要五千一百块!这件事,我会安排人在三日内办妥,让逝者能安息!”
安葬逝者,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大堂里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只剩下低低的叹息声。
“第三桩,”章大海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几分沉痛,“这十七位死者里,酒仙居的李老板一家四口全没了,算是绝户;还有酒疯子他们八个,都是无儿无女的光棍……剩下的五家,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只剩下孤儿寡母,日子最难熬!追回的钱里,除了拨一千块给熊大全家修房,余下的,全部分给那五家!大家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既照顾到了熊大全家的损失,又重点帮扶了那些最需要帮助的孤儿寡母,村民们纷纷点头,嘴里说着“应该的”“就该这样”。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村民颤巍巍地站起来,问道:“村长,那这酒仙楼咋办?要是把它卖了换钱,全分给那五家,不是能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宽裕些吗?”
章大海点了点头,说道:“这正是最后一项!酒仙楼,咱们公开竞拍!底价三千块!竞拍所得的款项,一分不少,全归遇难者家属!”
然而,谁都知道这酒仙楼里死了十七个人,是名副其实的“凶楼”,一时间大堂里陷入了沉默,没人愿意开口竞价,场面格外冷清。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微胖、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正是松子坪的首富汪大发。他朗声道:“我出三千块!这楼我买了!”众人都知道,汪大发并非图利,纯粹是仗义疏财,想帮那些孤儿寡母一把。
所有事情都商议定了,尘埃落定,村长章大海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陈小美却突然站起身,朗声说道:“村长,我想给爱莲家出份力,帮他们盖一座像样的房子。盖四间亮堂的瓦房,三卧一厅,厨卫浴齐全,再围个水泥院子,你看大概需要多少钱?”
章大海略一估算,说道:“带院子的话,四千块就足够了!不仅能盖好房子,还能搭个像样的牲口棚,以后养牛养猪都方便!”
陈小美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那厚厚一沓三千二百块钱,“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声音爽利:“村长,我信你!这三千二,再加上分给他们家的一千块钱,盖房子的钱就够了!剩下的事,就劳您多费心了!”
熊大全一看,急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摆手:“小美!这使不得啊!你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了,怎么还能让你出钱!”
陈小美粲然一笑,眼神明亮,带着不容置疑的爽利:“叔!昨儿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她的话音落下,大堂里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村民们看着这个既勇敢又善良的姑娘,眼神里满是敬佩与感激。阳光透过酒仙楼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温暖而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