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达鞋厂东面,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孤岭。
浓墨般的夜色像化不开的墨汁,将整座山头裹得密不透风,连半分月光都难以穿透。山风呜咽着掠过嶙峋的怪石,卷起满地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冤魂的泣诉。就在这阴森刺骨的山巅之上,三道身影赫然盘踞——一人,两鬼!
活人李星辰盘膝而坐,脊背挺得笔直,面容沉如水镜,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气场,将周遭的阴风隔绝在外。他左右两侧,宫春丽和杜翠兰的魂体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幽冷微光,身影若隐若现,裙摆随着山风轻轻飘荡,却带不起半分人间的暖意。这等诡异景象,若是寻常人撞见,只怕当场就得魂飞魄散,吓破了胆。
“两位姐姐。”星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淬了冰的钢针,稳稳穿透阴冷的夜风,“该烧的纸钱、别墅、汽车,我都已经给你们送过去了。地府那地方,向来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料想没人会再为难你们。你们在人间的家人,我也都打点过了,一笔笔钱都寄了过去,足够他们安稳过日子。过了今晚,你们就放下所有执念,安心去投胎转世吧。”
宫春丽和杜翠兰的家庭地址,是他托刘娜娜辗转打听才查到的。尤其是杜翠兰老家那个偏远的山村地址,更是他带着几个人在积满灰尘的员工资料室里翻找了大半夜,才从一堆废弃档案中抠出来的。
“星辰!你这是做什么?”宫春丽的魂体猛地一阵波动,透明的脸颊上满是不安,声音带着急促的颤抖,“我家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我哥在外打工挣的钱,加上厂里给的赔偿,早就够用了!你这又平白给我添了这么大一份人情债,让我怎么还啊……”
一旁的杜翠兰也轻轻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暖意:“星辰弟弟,我生前寄回去的钱,早就够爹娘把老房子翻修一新了。弟弟考上了大学,妹妹也嫁了村长的儿子,家里的日子眼见着就红火起来了,你真的没必要再破费。”
星辰却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无所谓的洒脱:“我现在有钱,银行卡里躺着三百多万呢,这些都是小意思。钱已经寄出去了,总不能再要回来吧?难道让我跟他们说,是你们托梦叫我退的?那还不把人吓死?就这样吧,你们收下就好。”
“知道你现在阔了,却没想到这么阔。”宫春丽幽幽地叹了口气,魂体上的光芒黯淡了几分,“钱的事……我就不说什么了。可我真不想走,星辰,我想留下来保护你!”
“呵!”一声冷笑突然响起,杜翠兰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庞瞬间冰寒刺骨,周身的阴气猛地一凝,竟隐隐透出一股灼热的威胁感,像烧红的烙铁般令人心悸,“就凭你这点道行?一个刚死没多久的小新鬼,连自己的魂体都不稳定,拿什么护他?天亮之前再不走,信不信姐姐我用魂火烧得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她目光凌厉如刀,死死逼视着宫春丽,同时飞快地向星辰递了个眼色,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星辰心领神会。杜翠兰看似发狠,实则是在护着宫春丽——她怕这涉世未深的小新鬼留下来,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别人的靶子。他立刻沉声接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翠兰姐说得对。有她在,足够保护我了。春丽姐,你必须走,天亮就去地府报到,这是为了你好。”
宫春丽的魂体轻轻颤抖着,沉默了片刻,才抬起满是担忧的脸,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舍:“……好吧。我听你们的。不过,”她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魂体上的光芒也随之紧绷,“星辰,翠兰姐,你们千万要小心!我最近总感应到……这附近盘踞着一股极其浓烈的怨气,非常强!强到让我灵魂都在发颤!”
“哼,就你看出来了?”杜翠兰嗤笑一声,强行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凝重,语气故作轻松,仿佛根本没把那股怨气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刚死不久的新鬼罢了,就算怨气再大,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有我在,她连星辰的边都近不了!你就安心上路吧!”
她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中却早已警铃大作。宫春丽感应到的,正是那个被星辰两次从鬼门关拉回来、最终却执意寻死,足足三次自杀才彻底断气的女人——卓从花!那滔天的怨毒和不甘,已经将她催化成了一头真正的厉鬼!这等凶物,法力绝非普通新鬼可比,就算是她杜翠兰,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其压制。让宫春丽走,就是怕她留下来,会成为那厉鬼的养料,或是拖累星辰的软肋!
“翠兰姐说得对,你先走。不过是个小麻烦,她很快就能解决的。”星辰顺着杜翠兰的话安抚着宫春丽,随即话锋一转,看向杜翠兰,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翠兰姐,不瞒你说,我习武多年,自问修为不弱。难道……连我也对付不了你说的那种厉鬼?”
杜翠兰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体内的真气磅礴如海,深不见底。否则,跟我们两个阴魂待了这么多天,普通人早就被阴气侵体,阳气耗尽,不死也得大病缠身了。”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凝重,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但星辰,你那身真气,对付活人或许无往不利,拳拳到肉,刚猛无双。可对上鬼魂呢?它们是虚无的虚影,是凝结的执念!你的拳脚再硬,真气再强,打在空处,又能有什么用?”
她稍作停顿,接着一字一句,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惊天秘闻:“记住姐姐的话!在你没有掌握‘属性攻击’之前,遇到厉鬼、精怪,千万别逞强!有多远,跑多远!”
“属性攻击?”星辰眉头紧锁,这个词对他来说既陌生又充满了诱惑。
“金、木、水、火、土,此为五行根基。风、雷、光、暗,乃天地异力。”杜翠兰缓缓解释道,魂体上的幽光随着她的话语轻轻波动,“只有拥有蕴含这些属性的力量,才能真正伤及鬼魅妖邪的本源,将它们彻底湮灭!”
“你的意思,我得学习仙术?”星辰心头一动,眼中闪过一丝灼热的光芒。
“未必!”杜翠兰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古老的敬畏,“千万不要小看了武道!传说中消失了数万年的神王李小七,就是以武入道,锤炼肉身,最终成就圣体!只要你的真气中能孕育出金、木、水、火、土、光、暗、风、雷任何一种属性之力……寻常鬼物,包括我在内,都将不再是你的对手!”
“原来是这样……”星辰眼中燃起熊熊烈火,拳头不自觉地攥紧,“看来,掌握属性攻击,是我必经之路了。”
与此同时,力达鞋厂西面,另一座更为荒凉的山头。
这里的阴气浓得像化不开的黑雾,连月光都被彻底吞噬,伸手不见五指。一个身影蜷缩在乱坟岗的最深处,周身环绕着翻腾的漆黑怨气,那怨气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寒意。她正贪婪地吸食着从无数坟墓中逸散出的丝丝缕缕阴寒死气,每吸食一口,周身的怨气就浓郁一分,气势也强盛一分。
这身影,正是被星辰两次救活、又三次执意寻死的女人——卓从花!
同时,她还有另一个身份:黄毛哥王志刚的母亲!
她刚得知,自己的丈夫、大儿子王志刚(黄毛哥)、小儿子王志强……三位至亲的死,都和那个叫李星辰的小子有着莫大的关系!滔天的恨意与不甘像毒蛇般日夜啃噬着她的魂魄,将她硬生生催化成了这怨气冲天的恐怖厉鬼!
她死死盯着东面山巅那隐约可见的三点微光,眼底的怨毒几乎凝成了实质,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若不是感应到星辰身边那个叫杜翠兰的女鬼气息强大,让她本能地感到了威胁,她早已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将那个毁了她全家的小子撕成碎片!
她在等。
等一个绝佳的机会。
等那碍事的女鬼离开,或者……等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足以碾碎一切阻碍!
山风更紧了,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和腐朽味,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