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虎那张本就丑陋的脸,因极致的愤怒彻底扭曲变形,五官挤成一团,活像被踩烂的癞蛤蟆。他死死瞪着宫春丽,唾沫星子随着咆哮喷溅,几乎要沾到她脸上:“宫春丽!老子最后问你一遍!收不收回你的决定?!再不识相,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后悔你妈把你生在这世上!”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宫春丽却猛地挺直腰杆,背脊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她眼底没有丝毫惧色,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决然,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戳得人心头发颤:“后悔?呵!我宫春丽活了二十多年,做事从不后悔!今天站出来,是为了丝印部被你欺负过的姐妹,是为了厂里所有没敢出声的女工,更是为了我自己!李星辰他必须留下,你这种人渣,才该滚出这里!”
没人知道,她心底藏着怎样的悲凉——那个被众人当成她“男朋友”的傻大个,根本不是她自愿选择,而是侯虎强行塞给她的屈辱,是用来监视她的工具。每次看到那人,她心里只有恶心,没有半分情意。
星辰站在一旁,听着这番话,心头骤然一热。这份在绝境中递来的善意,比任何奖励都沉甸甸。他看向宫春丽,眼神里满是真挚:“宫春丽,谢谢你。你的帮助,我李星辰记在心里了,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找我。”
就在这时,销售部经理孙兵猛地从人群里站起身,声音洪亮得像炸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模板问题已经解决,现在宣布管理层的处理决定!侯虎,还有你身边那二十几个同乡,立刻去收拾个人物品,到财务部结清工资,滚出公司!这是公司领导层商议后的结果,也是皮特副总的最终决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轰!”
侯虎只觉得脑袋里像炸开了一道惊雷,耳朵嗡嗡作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彻底慌了神,顾不上体面,跌跌撞撞地扑向孙兵,双手死死抓住对方的衣袖,语无伦次地哀求:“孙经理!孙经理!求您开恩!各位领导,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再犯了,一定好好干活!看在我侯虎为厂子卖命这么多年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够了!”生产部经理洪飞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你带头罢工,拿罢工来要挟公司,这事已经捅到老板那里了,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一旁的侯英听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她只是想帮星辰保住工作,想阻止哥哥继续犯错,怎么会……怎么会把亲哥坑到要被扫地出门的地步?!
“洪经理!求求您了!”侯英急得眼泪直打转,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掉落,她死死抓住洪飞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哽咽道,“看在我帮公司解围的面子上,再给我哥一次机会吧!他只是一时糊涂,不是故意的!”
洪飞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勤恳能干的姑娘,面露难色,无奈地摇了摇头:“侯英,不是我不帮你。这事闹得太大了,皮特副总亲自下令,就连大老板都知道了,我真的无能为力。”
星辰看着侯英痛苦的模样,心头泛起一丝不忍。他往前跨了一步,对着洪飞说道:“洪经理,要不……我去向皮特副总求个情?就说侯虎已经知道错了,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看在他为工厂工作几年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洪飞有些意外地看向星辰,挑眉问道:“你去找皮特副总说,你会说米国话吗?皮特副总可是纯正的米国人,吴国话说得很一般。”
“嗯,会一些,日常沟通没问题。”星辰谦虚的回答,接着又补充道,“只是我贸然去找副总,不太合适,您能否……提前帮我打声招呼?”
“呸!你少tm在这儿假惺惺的装好人了!”没等洪飞开口,侯虎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星辰,眼中满是刻骨的怨毒,“老子用不着你可怜!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同情我?我自己就可以跟皮特副总说。”
谁都没料到,这个其貌不扬、身高不足一米四的男人,不仅精通全套丝印技术,竟还硬生生啃下了一口流利的国语!当年为了讨好前几任外籍领导,他每天熬夜背单词、练口语,付出了远超常人的毅力,这也是他能稳坐主管位置的底气之一。
只见侯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快步走到皮特副总面前,踮起脚尖,凑在对方耳边,用流利的国语急速说了好一阵子。他时而低头认错,时而又偷偷观察皮特的表情,语气里满是讨好。
让人没想到的是,原本一脸严肃的皮特,听着听着,脸上竟渐渐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甚至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算计,还时不时对着侯虎点头,显然是被说动了。
片刻后,皮特对着身边的赵翻译低声交代了几句。赵翻译立刻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朗声宣布:
“经过皮特副总的慎重考虑,结合工厂实际生产需求,现宣布最新决定:
一、侯虎及其同乡暂留丝印部工作。侯虎即刻降为普通丝印工,进入一个月考察期!考察期内如果再出现任何违规、消极怠工的情况,立即开除,绝不留情!
二、任命罗红为丝印部代理主管,试用期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内丝印部的生产运转一切正常,无重大失误,罗红即刻转为正式主管,享受主管级别的工资待遇!
三、任命侯英为模板组组长!除了负责管理模板组日常工作以外,首要任务:在一个月内,必须将彭大山、鲁波、王清三人培养成熟练的模板制作工!等三人技术达标后,再由他们把模板制作的技术交给丝印部的所有员工必须,让模板制作的技术不再是任何人要挟公司的资本!”
赵翻译的话一说完,丝印部瞬间一片哗然!
侯虎听后如遭重锤,脸色“唰”地变得铁青,比锅底还要黑。人是留下了,但主管的位置没了,地位一落千丈,从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变成了任人差遣的普通工人!更致命的是,他赖以生存、用来拿捏上级领导的模板制作技术,眼看就要被彻底普及,他最后一点价值也要没了!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心中对星辰、宫春丽、罗红的恨意,像疯长的毒藤,密密麻麻地缠绕住心脏,几乎要破胸而出,将他吞噬。
这时他一个同乡凑到他耳边,声音里满是绝望和不甘:“侯哥,这还留个屁啊!咱们现在啥都不是了,以后就得被罗红那娘们骑在头上拉屎!这窝囊气谁受得了?不如趁早走人,换个厂干!”
侯虎猛地扭头,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凶光,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走?往哪儿走?咱们二十几号人,哪个厂能一口吃下?就算找到了,待遇能有现在好?”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远处神情复杂的罗红身上,心里更是像被针扎了一下——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屈辱,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狠戾:“都给老子沉住气!留下不走!等着!我侯虎失去的东西,总有一天,会亲手——夺回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毒种子,落在每个人心里,让人隐隐觉得,这场风波,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