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的门被轻轻叩响,节奏规整,带着宗门弟子特有的克制。
林渊收敛了眼中过于深邃的平静,重新挂上那副初来乍到、带着些许不安与虚弱的模样,低声道:“请进。”
门被推开,一名身着标准外门青袍、面容严肃、修为在炼气六层左右的年轻弟子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枚玉简和一块木质令牌,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渊,带着公事公办的审视。
“我乃执事堂弟子,孙毅。”他声音平淡,不带什么感情,“奉长老之命,为你办理入籍,并告知外门规矩。”
“有劳孙师兄。”林渊挣扎着想下床行礼,被孙毅抬手阻止。
“你伤势未愈,不必多礼。”孙毅将玉简和令牌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此乃你的身份玉简与乙等弟子令牌。玉简内录有你的基本信息及初始贡献点一百。令牌是你身份凭证,亦可凭此领取月例,接取任务,出入相关场所。”
林渊“感激”地接过,神识微动,探入玉简。里面果然记录着他的名字、来历(标注为黑风崖幸存杂役)、入门时间,以及一百贡献点的数字。至于那场“异象”,玉简中只字未提,显然相关信息被严格控制了。
“外门弟子,首重规矩。”孙毅开始宣读门规,声音刻板,“一,不得同门相残;二,不得背叛宗门;三,不得修习邪魔外道;四,需按时完成指派任务,或缴纳足额贡献点抵役;五,修为晋升或立下功劳,可提升弟子等级,享更多资源……”
林渊垂首静听,心中却飞速分析着这些规则背后的含义。同门不得相残,但竞争必然激烈;贡献点是核心,驱动着一切;等级制度森严,是激励也是枷锁。
“……你初来乍到,又带伤在身,本月任务可免。但下月起,需自行前往‘任务堂’接取任务,或缴纳三百贡献点抵役。”孙毅最后补充道,目光落在林渊依旧苍白的脸上,“百草阁柳师兄言你识海受损,需静养。‘藏经阁’一层对你开放,或可寻些温养神识的粗浅法门。至于修炼功法,你暂无师承,可暂修宗门基础《引气诀》,待伤势恢复,贡献足够,方可兑换更高深法诀。”
信息很明确:宗门给了你栖身之所和初步身份,但想要更多,就得靠自己挣。资源、功法、地位,一切都与贡献点和实力挂钩。
“多谢孙师兄提点,弟子明白了。”林渊恭声应道。
孙毅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静室内重归寂静。
林渊拿起那枚乙等弟子令牌,触手温润,木质纹理中蕴含着简单的防护与识别符文。一百贡献点,听起来不少,但在宗门体系内,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一本最基础的《引气诀》后续功法,可能就需要数百甚至上千贡献点。
他必须尽快找到获取贡献点的途径,同时,不能引起过多注意。
他将目光投向那枚身份玉简。除了基本信息,里面还附带了一幅简略的外门地图,标注了诸如执事堂、任务堂、藏经阁、讲法堂、膳堂、弟子居所等主要地点。
“藏经阁……”林渊沉吟。那里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神识温养的法门,更重要的是,可以系统地了解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地理人文、灵材异物,弥补他最大的知识短板。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继续在静室“休养”了三天。期间,柳明又来看过一次,确认他恢复情况稳定,便减少了来的频率。
第四天,林渊觉得时机成熟。他换上了宗门发放的青色弟子服,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气息也控制在炼气三层左右(隐藏了真实修为),但行动已无大碍。
他走出静室,第一次真正踏足青云宗外门。
阳光和煦,灵气充盈。青石铺就的道路整洁宽敞,两旁灵植郁郁葱葱,偶尔有弟子匆匆走过,或独自沉思,或三两交谈,皆带着一股宗门弟子特有的、忙于修炼与任务的紧凑感。
与黑风崖的死寂绝望相比,这里充满了秩序下的生机与……竞争的压力。
他按照地图指引,向着藏经阁走去。
藏经阁是一座古朴大气的三层阁楼,飞檐下悬挂着铜铃,微风拂过,发出清心凝神的悦耳声响。门口并无守卫,只有一层淡淡的光幕流转,需持有弟子令牌方可进入。
林渊将乙等令牌贴近光幕,波纹荡漾,顺利通过。
阁楼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广阔,显然是运用了空间阵法。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整齐排列,上面堆满了玉简、书册、兽皮卷,分门别类,标注清晰。一层大厅内已有不少弟子在安静地翻阅、查找。
他首先找到了标注“杂闻地理”的区域。这里摆放着《云荒风物志》、《九州宗门录》、《常见灵材图谱》、《低阶妖兽详解》等基础书籍。他如饥似渴地开始翻阅,凭借“窥道灵瞳”带来的超强记忆与理解力,快速吸收着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信息。
青云宗位于云荒大陆东部,算是二流宗门中的佼佼者。大陆广袤无边,宗门林立,妖兽横行,更有诸多秘境险地。修炼境界分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等……这些基础信息,让他对这个世界的轮廓有了初步认知。
随后,他来到“功法杂术”区。这里功法不多,大多是《引气诀》、《基础五行术》、《轻身术》、《敛息术》等大路货色。他重点寻找关于神识修炼的玉简。
果然,在角落一个书架上,他找到了几枚相关的玉简:《凝心诀》、《养神术》、《基础观想图》。都是最粗浅的神识温养法门,对于真正识海受损的人效果有限,但正适合他现在“伪装”的需求。他花费了十个贡献点,拓印了《养神术》和一副《青松观想图》。
接着,他又用二十贡献点,兑换了一本《基础符箓大全(详解版)》和一本《百草初识(增补)》。这些都是夯实基础、掩人耳目的必要投资。
最后,他来到了“任务榜”前——这里有一面巨大的玉壁,上面实时滚动着各种宗门任务。
“照料灵田十亩,为期一月,贡献点五十。”
“收集赤炎鼠尾五十根,每根贡献点二。”
“协助炼丹师处理低阶药材,每日贡献点五。”
“探索黑风山脉外围(限炼气四层以上组队),绘制地图,贡献点三百起。”
……
任务五花八门,贡献点高低不等。大多耗时耗力,贡献点却不多。那些贡献点高的,要么要求修为,要么危险重重。
林渊的目光在“黑风山脉”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那里对他而言太过敏感。
他需要一种能稳定获取贡献点,又不太引人注目,甚至能利用他自身优势的方式。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条不太起眼的任务上:
“修复破损低阶法器(刀、剑、甲胄为主),按修复程度及法器原价值给予贡献点,上不封顶。任务发布:炼器坊。”
修复法器?
林渊心中一动。在“窥道灵瞳”下,法器的内部结构、能量流转、破损节点,是否也能被“看”穿?若能,凭借他对“结构”的理解,以及那缕可以优化能量流转的灰色导流结构,修复低阶法器,或许并非难事!
而且,炼器坊发布任务,接触的多是器物,与人打交道相对较少,正符合他低调行事的初衷。
他记下了这个任务的要求和交接地点。
离开藏经阁时,他手中的贡献点已然缩水大半,但换来的,是必要的知识和对未来道路的初步规划。
回到百草阁安排的临时居所(一间狭窄但干净的单人房),林渊没有立刻开始修炼《养神术》或研究符箓。
他首先拿出那本《基础符箓大全》,在“窥道灵瞳”的辅助下,快速浏览。那些在他眼中,不再是神秘的图案,而是一个个由“灵力结构节点”和“能量引导轨迹”构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能量程序”。
火球符,是构建一个瞬间爆发高温火焰的结构;
清风符,是形成一个定向推动气流的能量场;
金刚符,则是临时强化物体表面结构的防御矩阵……
理解了本质,学习起来事半功倍。他甚至能看出某些符箓结构中的冗余和可以优化的地方。
随后,他又拿起《百草初识》,结合之前在黑风崖岩窟“缓存数据库”中看到的【生物信息编码】碎片,开始从“结构信息”的角度,去理解这些灵植的药性。木系生机、火系狂暴、土系厚重……不同属性的灵植,其内部蕴含的“结构信息”和“能量场”也截然不同。
这种跨界的、本质性的认知方式,让他对这两种辅助技能的理解,远远超出了玉简记载的范畴。
做完这些知识储备,他才开始按照《养神术》的法门,缓缓温养神识。同时,体内法力依照《引气诀》自行流转,吸收着外门充沛的灵气,稳固着炼气五层的修为。
几天时间悄然流逝。
林渊的“伤势”在柳明看来恢复得“很顺利”,已经可以承担一些轻微活动。他适时地提出,想尝试接取一些宗门任务,赚取贡献点以购买丹药辅助恢复。
柳明见他气息平稳,意志也尚可,便未阻拦,只是叮嘱他量力而行。
这一日,林渊带着几件从任务堂用剩余贡献点租借来的、破损最严重的低阶法器(一柄豁口的精铁剑,一副灵光黯淡的皮甲),来到了外门炼器坊。
炼器坊占地颇广,空气中弥漫着烟火与金属的气息,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不绝于耳。交接任务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皮肤黝黑、修为在炼气八层的老修士,姓胡,是炼器坊的执事弟子之一,主要负责低阶法器的维护。
胡执事瞥了一眼林渊拿来的破损法器,又看了看他炼气三层的修为和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小子,这些玩意破损严重,修复起来费时费力,贡献点给不了几个。你确定要接?别浪费老夫时间。”
林渊恭敬道:“弟子想试试,权当练手,还请胡执事给个机会。”
胡执事哼了一声,挥挥手:“拿去偏房自己鼓捣吧!工具那边有,规矩都知道吧?损坏材料照价赔偿!”
“弟子明白。”
林渊拿着法器,走进一间堆满杂物的偏房。他并未立刻使用工具,而是先拿起那柄豁口的精铁剑,闭上双眼,“窥道灵瞳”无声开启。
在他的“视野”中,精铁剑的内部结构清晰呈现。金属晶粒的排列,灵力流转的脉络,以及豁口处结构断裂、能量淤塞的“伤痕”,都一目了然。
修复,并非简单地填补金属。需要疏通淤塞的能量脉络,引导其重新形成循环,并以自身法力为引,激发材料本身的特性,弥合结构裂痕。
他调动一丝微弱的法力,模拟《基础符箓大全》中某种“锐金符”的能量韵律,引导着那缕灰色的导流结构,如同最精细的焊枪,精准地“点”在豁口处几个关键的能量节点上。
同时,他拿起旁边一块普通的铁锭,法力渗透进去,以其为“补丁”,引导其内部结构在微观层面与豁口边缘的晶粒重新“生长”连接。
整个过程,他没有使用任何锤凿,全靠对“结构”的感知与法力的精微操控。
半个时辰后。
林渊放下精铁剑,额角微微见汗。神识消耗不小,但还在承受范围内。
那柄原本豁口狰狞的精铁剑,此刻豁口已然消失,剑身恢复完整,甚至表面的金属光泽都比之前更加内敛纯粹,隐隐散发出一丝微弱的锋锐之气。虽然依旧是低阶法器,但其品质,已然提升了一小截!
他如法炮制,开始修复那副皮甲……
当林渊将修复好的两件法器交给胡执事时,胡执事原本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拿起精铁剑,仔细感应,又用力挥砍了几下旁边的试剑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胡执事声音都有些变调,“你小子……怎么做到的?!这手法……老夫从未见过!”
不仅修复如初,品质还有所提升!这绝不是普通炼器学徒能做到的!甚至一些资深弟子也未必有这般精妙的掌控力!
林渊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神色,用早已想好的说辞解释道:“弟子……弟子在黑风崖时,整日与矿石打交道,或许……或许对物质结构有些特别的感应。修复时,只是顺着感觉引导法力……”
他将一切归咎于“天赋直觉”和“黑风崖的经历”。
胡执事将信将疑,但法器实实在在的修复效果做不得假。他盯着林渊看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许多:“不错!有点意思!这两件法器,原价值不高,但看你修复得完美,甚至有所增益,便算你……一百贡献点!”
这远超普通修复任务的报酬!
林渊心中一定,知道这条路走通了。他“感激”地接过胡执事划拨了贡献点的身份玉简。
“以后若有类似的活计,可以直接来找我。”胡执事拍了拍林渊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好好干,小子,在炼器坊,有真本事,贡献点少不了你的!”
林渊知道,自己初步展现的“价值”,已经引起了这位执事弟子的注意。这既是机会,也需更加小心。
“多谢胡执事提携!”
带着新获得的一百贡献点,林渊离开了炼器坊。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青云宗外门的殿宇楼阁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林渊走在回百草阁的路上,感受着身份玉简中增加的贡献点,以及周围弟子或匆忙或悠闲的身影。
他成功地迈出了在青云宗的第一步。
利用独特的“窥道灵瞳”和对“结构”的理解,他找到了一条相对隐蔽且高效的赚取贡献点的途径。
但这仅仅是开始。
贡献点、功法、资源、更深的秘密……一切都还需要他小心翼翼地谋划与争取。
他抬头望了一眼那云雾缭绕的内门山峰,眼神平静而坚定。
青云宗,这片新的江湖,他这条潜龙,已然悄无声息地……游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