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宏派人送来的“慰问品”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无声的威胁和下作的试探,让这间本就破败的小屋更添了几分寒意。单鹏让沈小芸将那些有问题的水悄悄处理掉,连带着那些劣质食物也一并丢弃,宁可饿着,也绝不冒任何风险。
沉默和压抑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雷猛靠在墙边,闭着眼睛,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既有伤势的疼痛,更有对高宏那伙人的滔天怒火。沈小芸坐在他旁边,低着头,用一块干净的布反复擦拭着仅剩的医疗工具,眼神里满是忧虑和对未来的茫然。
单琳感受到了这份沉重,她不安地挪到单鹏身边,小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角,仰着小脸,怯生生地问:“哥……大家……大家都不开心,是因为我吗?”
单鹏看着妹妹那双清澈见底、此刻却盛满了不安的眼睛,心中一酸。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放得极柔:“不关琳琳的事。是那些坏人,让堡垒变成了这样。”
他顿了顿,看着妹妹身上那始终无法完全内敛、如同呼吸般自然流淌的微光,心中忽然一动。这银辉,既然能催生植物,能缓解他的精神疲惫,那么……是否能抚慰人心的伤痛?
“琳琳,”他轻声引导,“你的光,很温暖。能不能……试着让它更亮一点,让大家感觉……好受一些?”
单琳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明白,但她信任哥哥。她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起初,那银辉只是在她周身微微波动,但随着她心念的专注,光芒渐渐变得稳定而柔和,如同月华流淌,缓缓地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充盈了整个狭小的房间。
没有刺眼的感觉,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与平和。
首当其冲的是单鹏。连日来的精神紧绷、猜疑、愤怒,在这银辉的笼罩下,如同被温柔的流水洗涤,虽然未能完全消除,但那尖锐的棱角却被抚平了许多,一股久违的宁静感从心底滋生。
靠在墙边的雷猛,紧握的拳头不知不觉松开了些,紧蹙的眉头也略微舒展,那因愤怒和伤痛而粗重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悠长。他依旧闭着眼,但脸上那种硬邦邦的戾气,却淡化了不少。
沈小芸擦拭工具的手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感受着那流淌的银光,眼中的忧虑和茫然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虽然问题依旧存在,但那份沉甸甸的绝望感,却减轻了许多。她甚至感到一丝困意袭来,那是精神放松后的自然反应。
“好……好舒服……”沈小芸忍不住轻声喟叹,一直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
单琳听到小芸姐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她更加努力地维持着银辉的散发。
这神奇的一幕,并未止步于这间小屋。银辉透过门板的缝隙,窗棂的缺口,丝丝缕缕地流淌出去,如同无声的涟漪,悄然扩散。
小屋外,阴暗潮湿的巷道里,几个蜷缩在角落、面黄肌瘦的普通幸存者,正麻木地等待着不知是否会到来的微薄配给。当那柔和的银辉拂过他们身上时,几个人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异。
“咦?身上……好像没那么疼了?”
“心里……没那么堵得慌了……”
“这光……是哪来的?”
他们相互张望,最后目光都落在了那间散发着微光的小屋上。有人挣扎着站起身,想要靠近看得更清楚些,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这片绝望的区域悄然传开。
没多久,小屋外便聚集起了一些人。大多是老弱妇孺,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站着,贪婪地感受着那仿佛能渗透进骨子里的温暖与平和。有人低声啜泣,有人喃喃祈祷,他们看着那间小屋,眼神里不再是麻木和恐惧,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虔诚的期盼。
“是那个新回来的小姑娘……”
“她身上的光……能治病!”
“她是菩萨派来救我们的吗?”
“银辉圣女”的名号,不胫而走。
单鹏站在门后,透过缝隙看着外面那些聚集起来、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面孔,心情复杂。他既为妹妹的能力能帮助他人而感到欣慰,又为这骤然增加的关注而感到深深的忧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单琳的特殊,在高宏掌控的堡垒里,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太过显眼了。
果然,在聚集的人群外围,一个穿着普通、面容隐在阴影里的男人,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眼神锐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小屋的方向,以及那些被银辉影响的居民,随后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阴影中,迅速离去。
他是赵枭派来的眼线。
单琳还在努力维持着银辉,小脸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持续大范围地释放这种带有强烈安抚效果的能量,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琳琳,可以了。”单鹏轻轻按住妹妹的肩膀,示意她停下来。
银辉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小屋内外重新被昏暗笼罩。外面的人群发出一阵失落的叹息,但依旧有人不肯离去,守在那里,仿佛那微光曾存在过的地方,依旧残留着希望的余温。
单琳有些脱力地靠在单鹏身上,喘着气,但眼睛亮亮的:“哥,他们……他们好像开心了一点。”
单鹏摸了摸她的头,心中百感交集。
银辉抚慰了伤痛,点燃了希望,却也引来了更深的觊觎和危险。这份力量,究竟是福是祸,此刻,谁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保护妹妹,在这漩涡中活下去,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更深的智慧和……或许,是一点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