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内,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浓得化不开。
只有细碎的灰尘还在慢悠悠地从破损的管道顶端飘落,像一场无声的葬礼。偶尔,从某个黑暗的角落传来一两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痛苦呻吟,像是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在这无边无际的废墟和绝望中微弱地回荡,敲打着幸存者脆弱的神经。
那怪物……那由白枭扭曲变异而成、带来无尽恐惧和毁灭的可怕存在,终于彻底湮灭了。
连一丁点残渣都没剩下。它曾经存在的地方,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巨大而焦黑的深坑。坑壁的泥土和混凝土被瞬间爆发的高温熔炼得异常光滑,甚至反射着幽幽的、令人不安的微光,如同地狱敞开又合拢的入口,还在丝丝缕缕地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和刺鼻的、混合了硫磺与焦糊蛋白质的怪味,呛得人喉咙发紧,胃里翻江倒海。
赢了?
是的,从最直接的意义上来说,他们赢了。那个物理意义上的威胁被消除了。
可环顾四周,这胜利的滋味,苦涩得让人几乎要呕吐出来。这代价,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像一座大山,死死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秦武倒在离深坑不远的地方,这位铁打的汉子此刻胸前的作战服已被鲜血彻底浸透、撕裂,露出下面模糊的血肉和可能断裂的骨茬。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得如同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偶尔极其轻微的一次胸膛起伏,证明着生命还在顽强地与死神进行着拉锯战。他就像一盏即将油尽灯枯的烛火,仿佛下一瞬就会彻底熄灭。
沈小芸瘫在更远处的一个角落,娇小的身体蜷缩着,像是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朵。她原本清丽的脸庞此刻苍白如雪,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那双总是蕴含着温柔和坚韧的眼眸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纹丝不动。她手中那曾带来生机与希望的柔和治愈光晕早已彻底消散,人事不省,不知具体伤情如何,脆弱得让人心碎。
雷猛,这个岩石般强壮的男人,仗着皮糙肉厚和觉醒的防御异能,硬生生扛住了最猛烈的爆炸冲击。但他此刻的状况也绝对算不上好。他趴在一堆碎石瓦砾中,几次挣扎着想用那条还算完好的手臂撑起身体,却都因为牵动内伤而失败,沉重地摔了回去,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愤怒的闷哼。他体表那层坚硬的岩石铠甲大面积崩碎脱落,露出下面青紫交加、甚至有些地方皮开肉绽的皮肤,显然内腑也受到了剧烈的震荡。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风箱在拉扯,充满了痛苦。
而单鹏和单琳兄妹……
单鹏的身体被先前的冲击波掀飞,最终无力地撞进一个管道壁的凹陷处,停了下来。他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已经随着那最后拼尽全力的精神引导而消耗殆尽。脸上、耳朵里、鼻腔下都残留着干涸或未干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再次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甚至比之前更加严重。
单琳则被那毁灭性的气浪推着,滑向了更远处一片更加浓重的阴影里。她小小的身子软软地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小脸比沈小芸还要白上几分,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毫无生命力的惨白。她的呼吸轻微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那曾经在她身上闪烁过的、温暖而神奇的银色光辉,此刻也已彻底沉寂,消失无踪。她就像个被弄坏了的、精致却易碎的瓷娃娃,安静地躺在那里,生命之火摇曳欲灭。
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绝望、痛苦和死亡的气息。
然而,在这片死寂与惨淡之中,却有一双眼睛,在短暂的休憩(或者说伪装)后,重新闪烁起算计与贪婪的光芒。
是高宏。
这老狐狸到底命大,或者说狡猾。他最早发现不对,溜得最快,虽然也被那恐怖的冲击波狠狠扫中,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跟移了位一样剧痛,甚至还吐了血,看着浑身尘土、狼狈不堪。但他显然伤得不如其他人重,至少,他还有行动的余力和清醒的头脑。
他挣扎着,用手支撑着地面,慢慢地、有些摇晃地爬了起来。他先是警惕地、带着一丝残留惊惧地瞥了一眼那个依旧散发着高温和怪味的焦黑深坑,确认那怪物的确连渣都不剩了,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庆幸,又似是忌惮。
随即,他那双三角眼就贼溜溜地、不受控制地转向了阴影里昏迷不醒的单琳。他脸上那点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迅速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伪装出的、浮于表面的关切和焦急。他拍了拍身上沾满灰尘和血渍的昂贵外套(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似乎还在意这个),一瘸一拐地,却目标明确地朝着单琳的方向挪了过去——确切地说,是朝着守在单琳附近、同样受伤不轻的沈小芸挪过去。
“小芸姑娘?小芸姑娘?你怎么样?没事吧?”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温和又充满担忧,甚至还刻意带上了一点气喘吁吁的虚弱感,仿佛他刚才也经历了多么惨烈的战斗似的。
但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直接越过了沈小芸,蹲下身,目光灼灼地盯在单琳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上。那只保养得还算不错、此刻却有些脏污的手,假意地、看似要去探单琳的鼻息,实则指尖微微颤抖着,贪婪地朝着单琳纤细的胳膊伸去,眼看就要碰到单琳的衣服。
“哎呦……这……这可怎么是好!”他语气夸张地低呼起来,声音在寂静的管道里显得格外刺耳,“单琳姑娘这伤得太重了!你看看,这气息弱得……都快感觉不到了!怕是……怕是内脏都受了重创,不及时救治肯定不行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四周:秦武彻底昏迷,雷猛重伤难起,沈小芸自身难保,单鹏更是生死不知…… perfect。
他的胆子顿时壮了不少,眼底那抹幽绿狐狸般的算计和暗紫触手般的支配欲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尽管他极力掩饰,但那贪婪的本质几乎要溢出眼眶。
“这鬼地方太危险了!”他加重了语气,仿佛真是为了大局着想,“管道塌了这么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个二次坍塌!空气也越来越差!不能再待了!”
他说着,那只手终于不再掩饰,直接就要去抓握单琳的手臂,试图将她拉起来。
“堡垒的医疗条件是最好的!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这就安排还能动的人,先送单琳姑娘回去抢救!必须争分夺秒!”
他的话语冠冕堂皇,充满了“为了救人”的急迫感,仿佛他才是那个最关心同伴生死的人。然而,那迫不及待的动作,那闪烁着精光的眼睛,无一不在暴露他内心真实的盘算——趁乱抢人!抢走这个拥有巨大价值、甚至可能关乎未来格局的“本能调和者”!只要掌握了单琳,就等于掌握了主动权,无论是向石森讨价还价,还是……另做他图!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单琳冰凉皮肤的刹那——
“不必劳烦高部长了。”
一个沉稳如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寒意的声音,突然从管道另一侧被炸开的缺口处传来!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瞬间劈散了管道内凝滞的空气,也瞬间冻结了高宏所有的动作和脸上的假笑。
高宏的身体猛地一僵,伸出去的手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烫到一样,倏地缩了回来。他脸上那副伪善关切的表情瞬间崩塌,取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