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持续不断地撕裂着“星火”基地上空压抑的空气。远方天际,那条新生的、更加粗壮狰狞的黑暗触手正在缓缓凝聚,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毁灭威压,仿佛死神缓缓举起的镰刀。
然而,远在天边的威胁尚未降临,近在眼前的灾难已如同潮水般涌来!
“开火!全力开火!挡住它们!绝不能放它们过去!”防线指挥官的嗓子已经喊得劈裂,声音里带着绝望的血腥味。
基地外围临时构筑的钢铁防线前,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的人间地狱。从“深渊追踪者”身上散落下的那些漆黑孢子,一接触到地面,甚至是一些战死者的遗体,便如同最恶劣的癌变组织般疯狂增殖、扭曲变形,催生出数不清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怪物。
它们有的如同剥了皮的猎犬,獠牙滴淌着腐蚀性的黏液,四肢反关节地高速奔跑跳跃;有的则像是臃肿腐烂的巨虫,体表布满恶心的脓包,喷吐着毒雾;更有一些依稀残留着人形,却面目狰狞,肢体异化成骨刀骨刺,发出非人的尖啸,疯狂地冲击着人类摇摇欲坠的阵地。
枪炮的怒吼从未停歇,炽热的金属弹幕编织成一道道火网,将冲在最前面的怪物成片撕碎。能量武器射出的光束在空中咻咻作响,在怪物群中炸开一团团焦黑的痕迹。手雷、火箭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与硝烟弥漫,残肢断臂与恶心的组织液四处飞溅。
但没用!根本没用!
怪物的数量太多了,仿佛无穷无尽。它们根本不在乎伤亡,踩着同类的尸体,疯狂地扑向防线。坚固的合金钢板被它们的利爪撕开扭曲,临时堆砌的沙袋被轻易撞散。不断有士兵被扑倒,惨叫声瞬间便被怪物兴奋的嘶吼和咀嚼声淹没。
防线在节节后退,崩溃似乎就在下一秒。
“柱子!左边!左边顶不住了!”一个满脸是血的老兵嘶吼着,手中的重机枪枪管已经打得通红,几乎要融化。
赵铁柱浑身浴血,旧的作战服早已成了破布条,勉强挂在身上,露出下面古铜色的皮肤和一道道狰狞翻卷的新旧伤口。他刚刚一拳将一头试图翻越障碍的镰刀怪物的脑袋砸得稀烂,腥臭的浆液喷了他一脸。
他喘着粗气,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听到了老兵的呼喊,也看到了左侧防线那段,十几只速度极快的怪物已经突破了火力网,扑入了战壕之中,里面立刻传来了绝望的搏杀声和惨叫。
他想冲过去,但自己面前,更多的怪物正源源不断地涌来。他就像激流中的一块顽石,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疯狂的冲击。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小战士,似乎是被吓坏了,也可能是打光了弹药,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头如同巨型蜘蛛般的怪物扬起闪烁着寒光的锋利步足,朝着他当头刺下!
那孩子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操!”赵铁柱目眦欲裂,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他猛地发出一声如同受伤猛虎般的咆哮,根本不顾身后抓来的利爪,硬生生用后背扛了一下,借着力道,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撞向那头蜘蛛怪物!
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那怪物被他这舍身一撞,踉跄着歪倒一边,步足险之又险地擦着年轻战士的身体刺入地面,溅起一片泥土。
年轻战士吓得瘫软在地,呆呆地看着如同血人般的赵铁柱。
“愣着干什么!滚回去!”赵铁柱冲他吼了一嗓子,声音沙哑得吓人。同时反手一拳,将另一只扑上来的怪物打飞出去。
他环顾四周,防线已经千疮百孔,熟悉的弟兄们一个个倒下,惨叫声、爆炸声、怪物嘶吼声不绝于耳。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蔓延。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响子还在基地里,不知道怎么样了。清影姐、默哥、晴姐……还有成千上万的幸存者,都在后面!
一股极其凶悍、甚至可以说是惨烈的气息,开始从他身体深处弥漫出来。
他的眼睛变得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活物般剧烈扭动、凸起,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声。周身蒸腾起肉眼可见的血色蒸汽,那是以燃烧自身气血和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力量!
“战神体”终极禁术——燃命!
“狗杂种们!”赵铁柱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和决绝,“真你妈的当老子好欺负?!想动老子后面的人,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轰隆!
一股磅礴到难以想象的血色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炸开,瞬间将周围十几只怪物震得粉碎!
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膨胀了一圈,肌肉贲张欲裂,皮肤变得赤红如血,仿佛烧红的烙铁,上面那些狰狞的伤口甚至都在高温下暂时止住了流血。一头短发根根倒竖,同样染上了一层血芒。
他此刻的模样,宛如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远古战神,煞气冲天!
“来啊!!”
他怒吼着,主动冲向了怪物最密集的地方!
不再有什么招式技巧,就是最纯粹、最野蛮、最狂暴的力量宣泄!
一拳砸出,空气被打出爆鸣,面前的怪物如同被重炮击中,瞬间四分五裂!
一脚跺下,大地震颤,裂缝蔓延,范围内的怪物东倒西歪!
他甚至抓住一只体型庞大的怪物,将其当做武器,疯狂地抡砸起来,所向披靡!
他一个人,硬生生在潮水般的怪物攻势中,撕开了一道口子,稳住了即将崩溃的防线!
“柱哥!!”
“跟柱哥上!跟这些畜生拼了!”
幸存下来的战士们看到这一幕,原本快要熄灭的斗志被再次点燃,眼睛也红了,嗷嗷叫着跟着那道血色的身影,发起了反冲击。
赵铁柱冲杀在最前面,成了所有人心中的旗帜,也是最坚硬的盾牌。
但他自己知道,每一秒,他都在燃烧自己。
生命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剧烈的痛苦从四肢百骸、从灵魂深处不断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世界仿佛都在远去。
可他不能倒!
脑海里,闪过和李响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闪过在星火和大家一起喝酒吹牛的日常,闪过方晴给他包扎伤口时絮絮叨叨的埋怨,闪过顾清影清冷却关切的眼神……
“响子……哥们这次……可真要拼命了……”
“都得……活下去啊……”
他咬着牙,牙龈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踏步,都感觉像是踩在刀尖上,撕裂般的痛楚传遍全身。
血色的蒸汽越来越浓,但他的动作,却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身上的赤红色开始逐渐消退,变得苍白,那是气血即将燃尽的征兆。
一道巨大的伤口从他胸前裂开,几乎可以看到森白的骨头,但他仿佛毫无知觉。
终于,怪物的这一波攻势,像是被这道血色的铜墙铁壁撞得头破血流,暂时退潮了。
防线上,一片死寂。
还能站着的人,十不存一,个个带伤,拄着武器,剧烈喘息着,望着前方。
那里,怪物尸体堆积如山。
而在那座“尸山”的最前方,赵铁柱依旧保持着向前挥拳的姿势,巍然矗立。
他周身那骇人的血色气息已经完全消散了,露出下面苍白如纸、布满无数恐怖裂痕的皮肤,像是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蒸腾的血色热气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死寂。
他晃了一下,晃了两下……但最终,那具千疮百孔、油尽灯枯的身体,依旧没有倒下。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信念,依旧在支撑着他。
只是那双曾经炯炯有神、充满豪爽战意的眼睛,此刻已经彻底黯淡下去,失去了所有光彩,空洞地望着前方,望着基地的方向。
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
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冰冷、僵硬。
血色战神,燃尽了他最后一丝生命,屹立不倒,化作了一座染血的丰碑。
防线上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带着血味的哽咽声。
悲壮的气氛,弥漫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