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了再说。”
墨兰一路拽着如兰的手腕,径直回到了山月居。
她一甩手,如兰稍稍踉跄两步,怯生生地站在厅中,不敢抬头。
墨兰却不理,在榻上坐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冷眼打量着面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如兰今日穿了一身浅粉绣缠枝梅的襦裙,发间簪着一对珍珠簪子,如今又是一副怯懦模样,倒衬得她娇柔可怜了些。
“你与他如何认识的?”
墨兰放下茶盏,声音冷得像冰。
如兰被墨兰一路拉扯,心中起初惶恐,可见墨兰只是冷着脸,倒也渐渐放下心来。
如今见她开口询问,便轻声道:
“之前,父亲把他叫来让你相看,我在小花园遇到了他……”
她越说声音越低,脸颊泛起红晕,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帕子。
墨兰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由得叹气。
她都还没怎么恐吓,如兰就全都抖搂出来了,这性子,还真是随了大娘子,单纯得可笑。
“就这些?夸你两句,就喜欢上了?”
墨兰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
“你不懂,敬哥哥是……”
如兰急急抬头,想要辩解。
未说出口的话被墨兰一个凌厉的眼风打断,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你,你这般看我做什么?”如兰怯生生地问。
“看你心思纯善,被人几句甜言蜜语就将一整颗心都交了出去。”
墨兰语气平淡,却字字戳心。
如兰低头,脸颊愈发羞红。
墨兰这是夸自己?
而墨兰看到她这般反应,差点气得仰倒。
这丫头,倒是羞上了,还真是听不出好赖话。
“你们两个可有信物?”
墨兰压下心头火气,继续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如兰警觉地抬头。
“看来是有了?”墨兰眯起眼睛,语气危险。
如兰又是低头不语,帕子绞得更紧了。
墨兰看着她这副模样,只想揪着她的耳朵让她清醒一些。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个世界对女子名节看得极重,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甚至可能连累全家。
如兰终于抬头,见墨兰一副恨不得打她的模样,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只有书信往来罢了。”
“只有?”墨兰冷笑一声,“你以为只有书信就无事了?
他若拿着你写的信奉给与爹爹哥哥政见不合的官员手中,那我们一家子女儿便都不要活了。”
如兰面色霎时惨白,眸子轻颤:
“这,他不会这么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就向菩萨真人祈祷他不是这样的人吧。”
墨兰语气冰冷,心中却暗自盘算。
她自然知道文炎敬那人不可能这么做,不然他的仕途就别想要了。
但为了自己的计划,这个文炎敬注定是要被舍弃的。
而如兰是真的慌了。
她想到昔年孔嬷嬷教导她们时说过的话:一家子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因自己的缘故连累了全家,她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可是,我们已经断了联系了呀。”如兰急急辩解。
“那你今日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不是为了见他?”
“我、我没想着见他,只是……”
如兰眼眶泛红,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落下,抽抽噎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墨兰见状,轻叹了口气,从袖中抽出一条素帕甩给她。
如兰顿了一下,伸手接过,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
“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可不许说给父亲和母亲。”如兰哽咽着说。
“那你要怎么办?就任由他捏着那个把柄,去赌一个他不会的可能?”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如兰无助地摇头。
“是大娘子把你教的太好了…”墨兰轻叹,语气似是安抚,又似是威胁,“不过你尽可放心,这件事情我会替你摆平,只要你不要再念着他。”
“你准备如何做?”
如兰抬头,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
墨兰淡淡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如兰看着面前神色淡然,尽在掌握的墨兰,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她以往认识的那个肤浅张扬、爱慕虚荣的四姐姐了。
可听到墨兰又接着说:
“若这件事情传了出去,你就去做姑子,别耽误我嫁得高门。”
又觉得是自己看走了眼,这分明还是以前那个可恶的墨兰。
与此同时,盛紘书房内,气氛难得有些凝重。
盛长柏将方才在花园中见到的事情娓娓道来,又看了眼面色难看的父亲,心中已有计较。
同样身为男子,他自是十分清楚文炎敬说出那些空口承诺时的心理。
无非是看准了女子容易为甜言蜜语所动,先用好话笼络住再说。
说什么尊敬爱护,这不都是身为人夫应该做的吗……
盛紘听完儿子的叙述,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原本觉得文炎敬虽然家境贫寒,但为人上进、又老实本分,勤奋好学,是个可造之材。
如今看来,却是看走了眼。
一个尚未功成名就的穷举子,就敢对他的女儿说那些轻浮话,将来若是得势,还不知会如何。
盛紘心里虽有些气恼,可这样一来,他心里也对文炎敬少了些愧疚。
只是又想到墨兰一个闺阁女子竟然跑到外男面前说那些不规矩的话,他就后悔答应了墨兰出门去玉清观的事。
“你四妹妹准备去玉清观祈福,过几日休沐,你便带着你几个妹妹一同去吧。”
盛紘突然开口,打破了书房中的沉默。
盛长柏微微一怔:
“父亲可是改了主意?”
盛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么?
难道还要让墨兰嫁给那个“心术不正”的文炎敬不成?
盛长柏轻笑了声,拱手应是。
看来父亲也是看不上文炎敬那副做派了。
也是,一个只会空口承诺的穷苦人家出身的举子,如何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让一个锦衣玉食的女子不吃苦的话?
无非就是指望着用女方的丰厚嫁妆来“养”着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盛长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盛家的女儿,岂是这等心思不正的小人可以肖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