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城。
郡守府衙!
随着一众新科进士的到来,朱高燧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终于有人干活了啊。
朱高燧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将所有的文书一股脑儿推给这些进士们。
也不管他们会与不会,先干着再说。
他自己偷了半日闲暇,手正痒,打算易个容,溜出郡守府衙,到衡阳城中找几个高手比划一二。
这不,他正整理妆容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王爷,沈大人急信!”
一听这话,朱高燧兴冲冲的性子一下子就蔫巴了。
沈言不是回金陵了吗?
怎的传信给自己作甚?
这小子不会是又闯出什么祸端了吧。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朱高燧又急忙摇头,撇去这心思。
来信说什么都没用。
本王今日一定要出去打个痛快!
朱高燧深吸两口气,坚定一番念头,才唤人进来。
然而,当那信使呈上信笺的瞬间,朱高燧脸上的散漫顷刻褪尽,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信纸,赫然是刺目的——猩红!
锦衣卫传讯,自有章法,纸张颜色对应事态轻重。
这猩红信笺,乃是最高警讯!自锦衣卫设立以来,此等信纸仅出现过两次。
这,是第三次。
朱高燧并没有直接打开,而是将其搁置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衡阳城幼童案,沈言用的也不过是粉色的纸张。
这次却是大红色,由此可见,沈言觉得这件事情比衡阳幼童案更加严重。
这使得朱高燧不得不做好心理准备。
他沉默良久,书房内只闻得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他伸出手,缓缓拆开了信封。
猩红的纸面上,只有一行墨字,却如惊雷炸响在朱高燧脑海。
“彭城方圆八十里,村庄尽屠,无一活口;彭城全城,百姓十万,人间蒸发!”
朱高燧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握着信纸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不敢相信,这是沈言传过来的信息。
彭城方圆八十里村庄,少说有七千人,都被人杀了?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彭城全城百姓起步十万人,平白无故失踪了?
简直是天方夜谭!
若消息属实,这将是永乐朝以来,最为骇人听闻、震动朝野的惊天巨案!
他几乎不敢想象,父皇朱棣闻此噩耗,会是何等震怒!
朱高燧正纠结要不要传信金陵的时候,他猛然想到,以沈言的性子,碰到这样子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管。
彭城……那可是齐王的封地!齐王素来跋扈,岂容沈言在他地界上“放肆”。
这一来二去,沈言怕是要和齐王杠上了。
朱高燧骤然起身,喝道:“来人,给本王备马,本王要去彭城!”
......
齐王府。
齐王面色铁青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墨老,问道:“华大夫,墨老伤势如何?”
蹲坐床边的老者,收回了给墨老把脉的手,沉重摇了摇头,“墨先生的心脉被人打断了。”
“能够支撑到现在,全靠体内的一股真气吊着。”
齐王皱眉,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搭在墨老的胸前,指尖真气凝转,小心朝着墨老的体内探去。
刹那间!
一股霸道绝伦、锋锐无匹的力量自墨老残破的经脉中逆冲而上,如摧枯拉朽般瞬间绞散了齐王的真气。
更沿着其真气回溯的路径,狠狠撞在他的指尖!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齐王身形微晃,迅速将右手缩回宽大的袍袖之中。
指尖处,已渗出一抹刺目的殷红。
老者看到这一幕,眸子眯了起来,“好霸道的真气!”
齐王顿了顿,“这不是真气,是剑气!”
“剑气?”老者疑惑,剑气向来都是杀伐,还从未见过剑气能够吊命的。
“金典剑诀!”齐王眉宇阴沉道。
老者不善武学,对这个金典剑诀自然一无所知,只是道:“王爷,墨先生已经无力回天了,趁着他现在还有一口气,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说着,老者就背起身边的药箱,退出了房间。
齐王屈指一弹,一道指风精准地打入墨老心窍。
随即,他漠然坐回床畔,静待。
半盏茶时间过去,昏迷的墨老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艰难地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看到齐王的身影,他下意识地想挣扎起身行礼。
“免了。”齐王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时间无多,本王问,你答。”
墨老面如金纸,嘴唇翕动,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谁打伤的你?”
“沈......言!”
齐王愣了一下,显然有所震惊,但他没有深究,继续问道。
“黄金杰他们呢?”
“被沈言......给关起来了!”
“那一万红甲卫呢?”
“尽数......扣押在彭城了。”
才回答三个问题,墨老已经开始气喘吁吁,进气比出气还要少了。
而且胸膛起伏,鲜血已然慢慢渗出衣衫,染红了身上的被子。
齐王站起身,看了墨老最后一眼,“文宇可还活着?”
墨老的大脑已经开始陷入混沌了,视线变得模糊,嘴唇也有些张不开了,硬是咬破舌尖,从喉咙口挤出一句话。
“我未曾看到世子!”
齐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担忧,更没有任何的恼怒,相反却是极为的平静。
问题问完,齐王没有其他话要说了,直接朝着门口走去。
身后,墨老靠在床上,眼前齐王的身影已经彻底模糊,努力想要张口说话,但舌头却难再提起来。
那一句——王爷,小心沈言,无论如何都没能讲出口。
......
林平壤因为对血丹有一些了解,这两日一直在彭城的大街小巷搜查,想着能够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也好推断出这幕后主使。
沈言则独坐于高高的城垛之上,身影孤峭如石,目光投向远方天际,仿佛凝固了一般。
凛冽的风吹动他的衣袂,却吹不散那萦绕周身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
不远处,冯巧云隐在城楼的阴影里,目光复杂地偷望着沈言。
那股从他身上不经意间逸散出的恐怖气息,让她心头发颤,连站在城下的胡杰,也感觉头顶仿佛悬着一柄无形的巨剑,寒芒砭骨,随时可能斩落,令他遍体生寒。
沈言心中,一遍遍默诵着清心法诀,他在极力压制着胸中翻腾的滔天怒火与杀机——他怕自己一个按捺不住,便会冲下去,亲手将朱文宇碎尸万段!
屠戮方圆八十里村庄,血债累累,朱文宇已是死罪难逃!
之所以现在不杀,是沈言想要用他将齐王钓出来。
齐王府的供奉亲自前来收取那用人命炼就的血丹,若说齐王毫不知情,鬼才相信!只是,眼下尚缺那决定性的铁证。
沈言在等,等证据自己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