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形空间内,死寂与喧嚣诡异地并存。四壁流动的暗紫色寂灭能量与银色裂痕发出永无止境的、仿佛能侵蚀灵魂的嘶嘶低语,而空间中央,那座悬浮的破损祭坛与其上苦苦支撑的“心碑”,则散发着一种悲壮而坚韧的沉默。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此地激烈对抗,将这里化作了法则冲突的最前沿。
赤影显形后便再次融入祭坛下方一片相对稳定的阴影中,气息微弱,显然需要时间恢复。白先生立刻上前,青木杖点向赤影虚影,柔和的绿色生命能量缓缓渡入,稳定着他的伤势。阿蛮则如同最忠诚的守护石像,横亘在众人与那汹涌的寂灭能量之间,石躯上土黄色光芒流转,抵御着无处不在的冰冷侵蚀。
九方手持龙章,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水幕般笼罩住小队众人,在这片混乱法则的中心,强行撑开了一小片相对稳定的“秩序之地”。他的目光凝重地扫视着缠绕在心碑上的那些暗紫色能量锁链,以及心碑后方那仿佛连通着无尽虚无的深渊。
“寂灭意志正在加速苏醒。”九方沉声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峻,“这些侵蚀性能量锁链,不仅是污染,更是在抽取心碑的本源力量,滋养深渊中的那个存在。必须在它完全苏醒前,斩断锁链,稳固心碑!”
林泉站在九方身侧,左手紧紧握着滚烫的界契石,右手空袖无风自动。他的目光,却并未完全停留在危机四伏的祭坛和心碑上。自踏入这片核心区域起,一种远比血脉呼唤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共鸣,便从脚下传来,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敲击在他的灵魂深处。
这共鸣,并非源于心碑,而是来自……承载着祭坛和心碑的,这片球形空间的“底部”?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越过九方撑开的秩序领域边缘,蹲下身,将左手(连同紧握的界契石)轻轻按在了脚下那看似虚无、却承载着实感的“地面”上。这地面并非岩石,也非能量,触手是一种温润中带着无限沧桑的奇特质感。
当他的手掌与界契石接触地面的刹那——
“嗡——!”
界契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与光芒!那乳白色的光华不再扩散,而是如同被引导般,猛地向下渗透!同时,林泉体内那属于“守门人”的血脉之力,以前所未有的活跃程度奔腾起来,与界契石的光芒交融,一同涌向脚下!
轰!
仿佛触动了某个沉睡了万古的机关!
众人脚下的“地面”,骤然亮起了无数道复杂到极致的、由纯净白玉光芒构成的纹路!这些纹路纵横交错,瞬间蔓延至整个球形空间的底部,勾勒出一个巨大无比、覆盖了所有人视野的……徽记!
那徽记的核心,是星辰与门扉的交织,与《界门遗章》和林泉血脉中的印记一模一样,象征着“守门人”的职责。但在此基础之上,徽记的边缘,还环绕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花鸟虫鱼乃至无数难以名状的古老符文!它仿佛将整个世界的缩影、将生灭循环的法则,都浓缩在了这方寸之间!
一股远比心碑更加浩瀚、更加古老、仿佛是世界基石般的磅礴气息,从这巨大的徽记中弥漫开来!这气息中正、平和、稳固,带着一种执掌界限、界定真实的无上权威!
在这徽记光芒的照耀下,四周那些躁动不安的寂灭能量和空间裂痕,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变得温顺了许多!甚至连祭坛上那些缠绕心碑的暗紫色锁链,侵蚀的速度都明显一滞!
“这是……‘世界石’的碎片?!不,是比世界石更加本源的……‘界碑’!”白先生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震撼,“传说中,开天辟地之初,用以定住地水火风、划分清浊界限的先天神物!它……它竟然在此地,成为了‘守门人’祭坛的基石!”
界碑!竟然是界碑!
林泉心中巨震,他终于明白那深沉共鸣的来源!这承载着祭坛的,并非普通之地,而是传说中界定世界、稳固乾坤的先天神物——界碑的残片!难怪“守门人”的职责如此重要,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人妖两界,更是以这界碑为象征的、整个世界存在的“界限”本身!
而净妖盟和那寂灭意志,它们的目标,恐怕也绝不仅仅是心碑,更是这支撑着心碑、也支撑着此地乃至更广阔空间稳定的……界碑!
就在界碑徽记被激活,光芒大放,暂时稳住局势的瞬间——
“咕……噜……”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充满了无尽饥饿与贪婪的低沉嘶吼,猛地从心碑后方那无尽的寂灭深渊中传来!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人的存在本质,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随着这声嘶吼,缠绕在心碑上的暗紫色锁链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力量,猛地绷紧!心碑发出的白玉光芒剧烈闪烁,碑身上传来令人心碎的“咔嚓”声,一道新的、更深的裂痕骤然出现!
与此同时,深渊之中,那苏醒的意志似乎被界碑的气息彻底激怒(或者说吸引),更多的、粘稠如液的暗紫色寂灭能量,如同触手般疯狂涌出,不再仅仅满足于侵蚀心碑,而是分出一大部分,如同污浊的洪水,直接向着脚下那散发着白玉光芒的界碑徽记扑来!它要污染这世界的基石!
“阻止它!”九方厉喝一声,龙章光芒暴涨,化作一道凝实的金色光柱,轰向那扑向界碑的寂灭洪流!
白先生将青木杖插入脚下界碑徽记的光纹之中,磅礴的生命力量如同根系般蔓延,加固着徽记的防御。阿蛮怒吼着,双拳燃起土黄色的光焰,狠狠砸向那些试图绕过龙章光芒的寂灭触手。
赤影的身影也从阴影中再次强行凝聚,尽管虚幻,却依旧斩出数道凌厉的影刃,切割着寂灭能量的连接。
然而,那从深渊中涌出的寂灭洪流,力量远超之前!它仿佛蕴含着某个古老存在的本源意志,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狂!龙章的金光被一点点侵蚀、压缩,白先生的生命根系在迅速枯萎,阿蛮的石躯上布满了被腐蚀的痕迹,赤影的影刃更是如同泥牛入海!
界碑徽记的光芒,在那污浊洪流的冲击下,开始剧烈地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眼看那最后的防线即将被突破,界碑将被污染——
林泉猛地站直了身体!他站在界碑徽记的核心,站在那星辰与门扉交织的图案中央。左手中的界契石滚烫得仿佛要融化,与他沸腾的血脉产生着强烈的共鸣。父母牺牲的画面、镜中残影的警告、九方讲述的往事、妖公寓家人的脸庞……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最终,定格在幻境中看到的那幅——生机与寂灭和谐共处的山谷景象。
守护与平衡……这才是“守门人”真正的意义!
他不再去想着如何攻击,如何防御。他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的心神,沉入脚下这古老的界碑,沉入自身沸腾的血脉,沉入左手中那作为契约信物的界契石!
他要做的,不是对抗,而是……“沟通”!以自身为桥梁,沟通这被侵蚀的界碑,引动它沉寂万古的力量!
“以吾之血……承吾之契……”
“通两界之津梁……衡光暗之权柄……”
“……请助我……守护此界……平衡!”
他用自己的灵魂发出呐喊,用血脉发出呼唤!
嗡——!!!
界碑徽记猛地一震!那星辰与门扉的核心图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这光芒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如同苏醒的巨龙,带着界定真实、驱逐虚妄的无上伟力,沿着徽记的纹路,逆着那寂灭洪流,反向冲刷而去!
光芒所过之处,暗紫色的寂灭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湮灭之声,迅速消退、净化!
然而,就在界碑之光即将反推回祭坛,触及那心碑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寂灭深渊中,一只完全由最精纯的寂灭之力构成的、巨大无比、布满了诡异纹路的……黑色眼睛,猛地睁开!
冰冷的、没有任何情感的视线,瞬间跨越空间,死死地锁定了站在界碑核心的林泉!
一股远超之前所有、足以冻结时空、让万物归墟的恐怖意志,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向林泉的灵魂!
林泉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震,与界碑的连接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那深渊中的存在……终于将它的目光,完全投注了过来!
而林泉,成为了这毁灭意志唯一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