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阁”使者突如其来的到访,如同一块投入本就暗流涌动湖面的新石。林泉压下立刻前往大门的冲动,深知自己此刻的状态与身份,贸然参与高层会面并非明智之举。九方既然只让他“去看看”,而非参与,自有其考量。
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自己。结界缝隙的威胁、远方莫名的凝视、以及各方势力环伺的压力,都让他对力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渴求。他转身,再次走向那座沉静的知识殿堂——图书馆。墨老的指引,是他目前最明确、也最有效的提升途径。
图书馆内,时光仿佛永恒凝固。墨老依旧佝偻着身影,在一片摆放着大量古老龟甲与骨片残卷的区域,用那块麂皮专注地擦拭着一片颜色暗沉、刻满了扭曲如蛇形文字的甲骨。空气中弥漫着万古尘埃与智慧沉淀的特殊气味。
感受到林泉的到来,墨老头也未抬,苍老的声音如同从岁月的缝隙中渗出:“心绪不宁,如何窥见法则真谛?”
林泉在墨老身前站定,深吸一口带着书卷清冷的空气,努力平复因接连变故而有些躁动的心神:“墨老,我发现了结界的一处异常……”他将关于那道隐秘能量缝隙的发现,以及自己的担忧,清晰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墨老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眸抬起,看了林泉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直抵本质:“观察入微,是阵修之基。你能借住户令洞察此等细微之处,证明你与此地缘分匪浅,灵性尚可。”
他没有对缝隙本身发表看法,而是将手中的甲骨小心放回原处,缓缓转过身,走向图书馆中央那片相对开阔、地面铭刻着基础阵图区域。
“结界之道,博大精深。其表为‘御’,其里为‘衡’,其根为‘源’。”墨老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你此前所学,不过皮毛,仅知其‘御’之形,未解其‘衡’之理,更勿论触及‘源’之本。”
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向地面一个最简单不过的“聚灵阵”基盘:“譬如此阵,寻常修士只知依样画瓢,汇聚灵气。然其节点分布,能量流转之速,与地脉呼应之频,皆暗合天地至理。差之毫厘,效用谬以千里,甚至反噬其身。”
“你所见之缝隙,或许非是‘破损’,而是构筑之初,能量‘流转’与‘平衡’被某种外力或内在因素,以极高明的手段,‘微调’所致。如同在完美乐章中,嵌入了一个不谐音符,初听无碍,久则乱律。”
墨老开始深入讲解更加深奥的阵法原理。他不再局限于固定的阵图,而是引导林泉去理解能量本身的性质、相生相克、以及在不同环境下的动态变化。他让林泉尝试着,不再依赖现成的阵图,而是根据特定的目标(如“加固某处结界节点”、“净化特定属性的污秽”),自行构思能量流转的模型,推演可能的节点布局与符文组合。
这对林泉而言是全新的挑战。他必须充分调动脑海中所学的守门人知识碎片,结合界碑之力的特性,进行大量的计算和模拟。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消耗,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
起初,他构想的模型漏洞百出,能量流转滞涩,甚至几次在推演中差点引发模拟的能量冲突。墨老并不直接指出错误,而是通过提问,引导他自己去发现矛盾之处,去思考更深层次的原因。
“为何此处用‘离火符文’?此地铁行旺盛,火生土,看似增强,实则可能淤塞地气,过犹不及。”
“界碑之力至纯,用以驱动‘千丝缠缚阵’这类阴柔阵法,如同以巨锤绣花,事倍功半。何不化其‘净’之本质为‘壁’,构筑‘反蚀屏障’?”
在墨老一次次精准的点拨下,林泉的思维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他开始跳出固定思维的桎梏,尝试以更灵活、更贴合自身特点的方式去理解和运用力量。
他甚至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界碑之力融入推演中。淡金色的光芒在他指尖流转,与地面上模拟的能量线路交互,呈现出更加清晰直观的效果。他发现,界碑之力在构筑防御和净化类阵法时,有着无与伦比的优越性,其“定”与“净”的特性,能极大地提升阵法的稳定性和针对性。
“不错,开始懂得利用自身所长了。”墨老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阵法是工具,力量是根本。以己之长,克敌之短,方是正道。”
不知过了多久,林泉终于成功地在推演中,构建出了一个简化版的、专门用于“侦测并示警细微能量异常”的阵法和一个侧重于“局部快速净化”的小型阵列。虽然结构还显粗糙,但思路已然清晰,能量模型也基本稳定。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精神无比疲惫,却又充满了收获的充实感。
“今日便到此为止。”墨老缓缓道,“阵法之道,非一蹴而就。需勤加练习,融会贯通。至于那结界缝隙……”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似乎望向了图书馆某个幽深的角落。
“……待你能独立布下‘小周天探微阵’,或可一试究竟。眼下,静观其变,稳固自身,方为上策。”
林泉明白,这是墨老在告诫他,在拥有足够能力之前,不要轻易去打草惊蛇。
他郑重地向墨老行了一礼:“多谢墨老指点。”
离开图书馆时,夕阳的余晖已将天际染成橘红色。林泉感觉自己的大脑因为高强度的思考而有些发胀,但心中对力量的掌控感却增强了几分。
他走向主楼,想看看“星陨阁”的使者是否已经离开。
刚到门口,就遇见似乎一直在等他的小瞳。她的脸色有些奇怪,带着点困惑,又有点……不以为然?
“怎么样?”林泉问道。
小瞳撇了撇嘴:“那个星陨阁的姐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跟九方先生在书房里谈了好久。刚才才走,是九方先生亲自送她出的门。”
亲自送出?林泉心中微动,这待遇可不一般。
“她说了什么?”
“不知道,门关着呢。”小瞳摇摇头,随即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我悄悄感应了一下,她身上……好像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太舒服,跟白先生那种温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连小瞳都感觉到了异常?林泉的眉头微微蹙起。
就在这时,九方从回廊另一端缓步走来,脸上依旧是那副平和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林泉,”九方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平淡,“准备一下。三日后,随我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是谁?是星陨阁的后续安排,还是……
没等林泉询问,九方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在回廊中轻轻回荡:
“是时候,让你见见‘守门人’另一支脉的……代表了。”
另一支脉?不是星陨阁?林泉怔在原地,心中波澜再起。
墨老的深度指引刚刚开启,结界缝隙的谜团尚未解开,星陨阁的使者方才离去,如今又冒出“守门人另一支脉”?
水面之下的暗流,似乎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