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精心布置的大型包厢内,没有过于繁复夸张的装饰,却在每一处细节中透出细腻的用心。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素雅桌旗,银质餐具与晶莹的高脚杯在柔和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中央花饰以淡色系为主,清新雅致而不夺目,整体氛围温馨而舒适,仿佛连空气都浸润在恰到好处的温柔之中。
宾客陆续落座,服务生有序上菜,一道道精致可口的菜肴兼顾了不同口味,引来阵阵低语称赞。
席间气氛逐渐升温,童年玩伴们聊起往日趣事,同学们也放下拘谨,笑声与交谈声此起彼伏,如同渐起的交响。
邓麟轩坐在其中,虽仍不多言,但神情是少有的放松。他背脊微微后靠,安静听着大家说笑,偶尔被问到时才应上几句,目光温和,像是被这暖意融融的氛围所融化。
这时,邓婉宁含笑走近,递来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眼罩,“先戴上,还有个惊喜给你。”她的声音里藏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邓麟轩微怔,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却仍顺从地接过戴上。视线被隔绝的刹那,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他听见身旁友人刻意压低的轻笑声、椅子轻微挪动的细响,邓婉宁脚步声渐远,又伴着另一道清脆、略带迟疑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那节奏陌生又熟悉。
“搞什么这么神秘?”他小声嘀咕,嘴角却无意识地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并未摘下眼罩,只静静坐在原地,仿佛在等待一个早已约定的时刻。
“这边,小心门槛。”是邓婉宁带笑的引导。
紧接着,一道带着些许笑意,音色清亮又仿佛蒙着一层薄雾的女声响起:“好的,谢谢婉宁姐!”
这声音……
邓麟轩微微偏头,仿佛在捕捉飘忽的回忆丝线。下一秒,他倏然抬手,一把扯下了眼罩。
灯光流转处,一位身着巴黎最新款淡粉色夏装的女子亭亭而立。她长发如瀑,散在肩头,眉眼精致如画,虽带着长途飞行后的些许倦意,却掩不住满眼流转的喜悦。
她手捧一束纯白的郁金香,步履轻盈地走近,轻薄的裙摆随着动作微微摇曳,荡开柔和的弧线。
邓麟轩一时怔住,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滞。他缓缓起身,目光牢牢锁在她含笑的眉眼间,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悄然松动,发出细微的剥落声响。
“……苏依依?”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唤出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不确定的迟疑,仿佛怕惊扰了这易碎的幻影。
苏依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他,将头短暂地靠在他肩上。她手中的花束散发着清冽淡雅的香气,声音轻柔如羽,拂过他的耳畔:“生日快乐,我多年未见的小轩轩。”
这一句终于将邓麟轩彻底拉回现实。他顿了顿,仿佛确认了这不是梦境,才伸手回抱她,掌心温暖而坚定地轻触她的后背。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被触动的沙哑。
他的拥抱短暂而克制,很快便松开了手,但看向苏依依的目光里已盈满了真实的暖意,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春水。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接过那束白色郁金香,指尖轻触冰凉柔软的花瓣,语气中的平静早已被惊讶取代。
“昨天就到羊城了。”苏依依抬手揉了揉还有些发酸的后颈,语气带着点自然而亲昵的抱怨,“时差还没倒过来,困死我了。”
她说着,目光自然地扫过餐桌,掠过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最后落在离他不远的林诗艺身上,视线几不可察地微微停顿了一下。
林诗艺也正看着她,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接触,林诗艺率先扬起一个友好而含蓄的微笑,苏依依也轻轻点头回应,姿态优雅。
“依依,这边坐!”邓婉宁早已在邓麟轩另一侧加好了座椅,热情地招呼着。
苏依依从善如流地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下,很自然地就融入了邓麟轩身边的圈子。她笑着和齐楷星、崔振宇这些童年玩伴打招呼,声音清脆;又落落大方地向邓麟轩在羊城的同学们自我介绍,言谈举止间透着从小培养出的自信与得体。
“依依,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齐楷星好奇地探过身子问道。
“我啊,现在不走了,就在国内上大学了,手续很快就办好。”苏依依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邓麟轩,见他正安静地听着,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白色郁金香娇嫩的花瓣,“等轩轩过完生日,就先回首都看看爸妈,之后的事再说吧。”
餐宴继续,气氛因为苏依依的加入而更加热络。她似乎很擅长活跃气氛,讲起在巴黎的趣闻轶事,语调生动,引得大家阵阵发笑。
邓麟轩虽然话依旧不多,但神情比平时柔和许多,偶尔会在苏依依看向他时,给予简短的回应或一个几不可察的颔首,眼神始终带着一丝未曾褪去的温柔。
林诗艺坐在稍远的位置,安静地用小银勺吃着面前的甜点,偶尔和旁边的同学低声交谈两句。
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被众人环绕的邓麟轩和苏依依那边,看到苏依依说话时,身体习惯性地、不着痕迹地微微倾向邓麟轩,而邓麟轩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惯常的冷淡与距离感,侧脸上反而带着一种她很少见到的、松弛而专注的神情。
她低下头,用叉子轻轻戳着盘子里那块精致的慕斯蛋糕,心里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无法清晰定义的、微妙的涩意。
就在这时,苏依依脸上的笑容不变,也拿起筷子,却是非常自然地伸向邓麟轩的盘子,将他刚咬了一口的芝士焗虾夹走了半边,动作流畅得仿佛理所当然:“我尝尝这个,饿死了。”她细细品尝后,还对邓麟轩点了点头,评论道,“味道确实不错。”
邓麟轩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脸上没有任何讶异或不悦,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盘中剩下的半只虾从容地吃完。
餐桌周围的气氛仿佛瞬间凝滞了一瞬,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无声的讶异。
殷芳和冯雅霞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齐楷星则像是被呛到一般,猛地低头喝了一大口汤,假装专注于自己面前的碗碟。
苏依依这看似随意的一个动作,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圈圈涟漪。在座的许多人都在那一刻清晰地感受到——这是一种无声的宣示。
她在告诉所有人,那段缺席的时光已经结束,如今她回来了,而邓麟轩身边那个最特殊的位置,从来都是,也依旧会是属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