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的路上,夜色已深。沈星辰在后座睡得昏天暗地,甚至还打起了轻微的小呼噜,完全不复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模样。
沈星玥坐在他旁边,车窗降下一条缝隙,让微凉的夜风吹散从KtV带出来的些许酒气和喧嚣。
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流光溢彩的街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不断回响着哥哥醉醺醺说的那句话。
这话像带着钩子,勾得她心绪不宁。
在一个红灯前,车子平稳停下。副驾驶上的江拓野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今天玩得开心吗?”
沈星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后脑勺上,KtV里那个叫苏晴的学姐和他亲近交谈的一幕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抿了抿唇,像是被某种冲动驱使,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苏晴学姐……她好像很喜欢你。”
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这问题太过私人,也太过直白,她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江拓野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沈星玥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很浅。
他的目光通过后视镜精准地捕捉到她的视线,反问道:“所以呢?”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让沈星玥的心脏骤然紧缩。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难道要问“那你喜欢她吗?”
就在她窘迫得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座位里时,绿灯亮了。车子平稳地重新启动,汇入车流。
江拓野的目光从后视镜上移开,望向窗外流动的灯火,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别人的想法,与我无关。”
这句话像一颗被精心打磨过的石子,精准地投入沈星玥的心湖,激起的不是层层扩散后便消失的涟漪,而是汹涌的、一时难以平息的暗涌。
别人的想法,与他无关……那他……在乎的是谁的想法?
她忍不住再次偷偷抬眼,望向副驾驶上那个挺拔的背影。
他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安静地看着窗外,仿佛刚才那句带着某种坚定宣言意味的话只是她的错觉。
殊不知,她这一连串细微的小动作——那若有所思的恍神,以及此刻偷偷打量的目光,全都一丝不落地被那个看似目视前方、实则一直透过车内后视镜留意着她一举一动的江拓野,尽收眼底。
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修长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敲击了一下自己的腕间手表,透露出主人此刻不错的心情。
车子很快驶入校园,停在女生宿舍楼下。沈星辰还在后座酣睡,对此一无所知。
“到了。”江拓野解开安全带,率先下车,绕到后面打开车门。他看了看睡得毫无形象的沈星辰,微微蹙眉,然后对沈星玥说:“你先上去吧,我送他回宿舍。”
“嗯。”沈星玥点点头,下了车,她站在车边,却没有立刻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江拓野。
月光如水,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清冷轮廓,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似乎比月光还要柔和几分。
“以后这种活动,”他看着她,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如果觉得不自在,可以不去。”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或者,叫我一起。”
“那我上去了。”
“嗯。”江拓野点点头。
沈星玥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转过身,对着江拓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语气轻快地说:“那哥哥就麻烦你啦,辛苦拓野哥哥喽!”
月光下,女孩巧笑嫣然,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几分狡黠和依赖。那声自然而然的“拓野哥哥”,不再是以前生疏客套的“江哥哥”,而是带着亲昵和信任的称呼。
江拓野看着她灵动的模样,眼底的柔色更深。他站在原地,目送着她像一只轻盈的小鹿,快步跑进了宿舍楼,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收回目光。
他回到车上,看了一眼后座睡得毫无形象的沈星辰,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代驾重新发动了车子。夜色中,黑色的SUV平稳地驶向男生宿舍区。
学生会迎新夜的彩带还没完全从校园的梧桐枝上褪去,日子就像被按了快进键的胶片,上课铃、图书馆闭馆的提示音、食堂的喧闹声,连缀成了大学生活的日常节奏。
沈星辰对妹妹的“保护”,却在这快节奏里愈发紧绷。只要课程表上出现空白,他准会拎着笔记本电脑,晃悠到沈星玥的教学楼附近——有时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假装刷题,连理由都懒得换,永远是那句“刚好路过,顺道等你去食堂”。
尤其在瞥见江拓野的身影时,眼底的温度能瞬间降下来。
可大学校园终究是块藏不住人的地方,不同专业的公选课会撞在同一间阶梯教室,图书馆靠窗的好位置就那么几个,就连食堂的取餐口,都可能在某个正午排到前后相邻。
江拓野却始终是那副从容模样,仿佛沈星辰的严防死守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该去的课堂,他依旧坐在后排靠过道的位置;图书馆里偶遇沈星玥,他会隔着两张书桌,递过来一张写着“《文学概论》重点页码”的便签;甚至在食堂被沈星辰用“杀人般”的目光盯着时,他也能神色自若地跟沈星玥聊两句,字字句句都沾着课业与工作,挑不出半分逾矩的错处。
这种“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姿态,反倒让沈星辰更焦躁。就像一拳狠狠打在棉花上。
他私下跟室友吐槽“江拓野太能装”,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递不出去——毕竟人家从始至终,都没做过任何越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