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璃月城城门阴影的瞬间,外面世界的喧嚣骤然沉寂下来,只余下呼啸的风声掠过荒芜的归离原
身后那座巨大的石砌门洞,宛如一张沉默的口,吞噬了所有挽留的目光和尚未出口的话语
林洛水甚至能感觉到云悠灼热的视线,像无形的丝线,在她背后无声地断裂
她没有回头,每一步都踏在崎岖的古道上,扬起的尘土很快遮蔽了身后的城市轮廓
体内的力量空空荡荡,烬的存在感微弱得近乎消失,只剩下最初将她从湮灭边缘拉回、支撑着这具残破躯壳行走的那一丝本能驱动,如同寒夜里摇曳的一点火星,随时可能熄灭
这感觉不同于以往烬的蛰伏,更像是一种……沉寂
她漫无目的地走,翻过一道又一道光秃的山梁
天色渐渐暗沉,绯红的晚霞烧透了西天,映照在古老石柱的断壁残垣上,更添几分悲凉
夜晚的寒意悄然入侵,透过单薄的蓝衣,渗入骨髓
她终于在一条早已干涸的河谷旁,找了块还算背风的巨大岩石,倚靠着坐下
疲惫如潮水般将她淹没,不仅仅是身体的劳累,更是灵魂深处的枯竭
她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手中却始终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尘歌壶和月琉璃碎片的旧锦囊,冰凉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真实
身体深处,那片承载着烬的渊薮,寂静得可怕
这种近乎虚无的安静,在她与烬共生后,从未有过
过了很久,久到寒意几乎让她麻木,林洛水才终于抬起头
荒原四顾茫茫,只有风声呜咽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岩石上划过一道划痕,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存在
“……烬”她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沙砾摩擦,“你怎么……不说话?”
这声呼唤在空旷的河谷里异常清晰,却没有任何回应
一股异样的慌乱,微弱却真实地浮上心头
这不安并非出于依赖,而是这突如其来的绝对寂静,像失去了某种一直存在的背景音,让她的存在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她皱了皱眉,凝聚起一丝微薄的神念,再次向体内那片沉睡的暗渊探去:“烬?”
这一次,仿佛沉入深潭的石子终于触底,一丝极其微弱、带着浓浓倦怠的意志波动泛起涟漪
“……嗯?”低沉的、仿佛来自亘古之前的嗡鸣在她意识深处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和……睡意
“你……怎么了?”林洛水问,她敏锐地捕捉到那份远超寻常的疲惫,“从未见你这样沉寂过”
短暂的沉默,似乎烬也需要积攒力气来回应
那意识波动像疲惫的手指划过水面,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
【上次……林深……】提到这个名字,烬的意念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戾气余温,但那情绪转瞬即逝,被巨大的倦怠吞没,【她惹怒了你……同时也惹怒了我…… 于是……我……爆发了本源】
烬的意念带着无奈和倦怠继续传来:
【力量……从来都不是可以无限榨取的泉眼】烬的声音变得更加凝滞,过度使用我的本源……就像你耗尽心力……使用不属于我的力量一样……都会让操控力量的主体……陷入沉睡】
林洛水彻底明白了
那天她强行用烬的力量对抗林深,几乎等同于一次极度透支
付出的代价就是,烬作为力量的本源,陷入了极度的虚弱和“沉睡”
这份沉睡,是维系共生平衡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也是过度催发的必然代价
“……就像那次,在荻花洲,为了修复魔神陨落落下的魔神残渣和,我过度使用了权柄,结果昏睡了三天?”林洛水想起来了
【…不错】烬的肯定带着浓重的睡意
【那一次,你耗尽了“自己”的力量,主导的心神便陷入沉眠,由我的意识模糊地维系你的生机……就如现在……爆发了我的本源……便该轮到我沉睡了……只是……】
烬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几近消失:【……只是……我不放心你……现在这副样子……在这荒郊野外……呵……竟比我自己沉睡还麻烦……】
那最后一声仿佛叹息的意念里,竟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近乎错觉的……抱怨
但这抱怨本身,却微妙地让林洛水紧绷的心弦松动了半分
“……睡吧”她轻轻道,声音低得像是在对另一个疲惫至极的自己说话
“我……暂时死不了”她抬起头,望向渐渐笼罩天空的浓稠黑暗和零星亮起的星子,“至少……等我找个安全些的地方”
体内的那片渊海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再无一丝涟漪
那点支撑行走的本能暖意也愈发微弱,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瞬间包裹了她
不是身处闹市却格格不入的疏离,而是这茫茫天地,只余下她和腰间冰冷的锦囊、额角灼痛的印记,以及体内彻底沉睡下去的、强大而危险的“同伴”
风声似乎更大了,吹得河谷呜呜作响
林洛水蜷缩得更紧了一些,将脸贴在冰冷的岩石上
烬的沉睡并非死亡,却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直面这份共生的双刃剑本质——过度的依赖或过度的调用,都会带来失控与虚弱
“安全的地方……”她在夜风中喃喃自语,目光投向黑暗中起伏的山峦轮廓,疲倦到极点的眼睛里,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生存意志
必须撑下去,为了肩上那份无法卸下的重量,也为了……等到烬醒来的时候,不会看到自己真的已经成了一具倒毙路旁的枯骨
这无人的荒野,比繁华的璃月城更冰冷
但至少,无人可见她的狼狈
她闭上眼,开始积攒微薄的力量,等待黎明微光给予她下一段旅途的指引,以及寻找一个……在力量沉睡期间能短暂容身的“庇护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