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萍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看着林洛水空洞又疲惫的眼睛,那双刚刚褪去赤红的眸子里盛着的,是比她自己的悲伤更沉重的灰烬
她往前踉跄一步,不是质问,而是本能地想扶住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洛水…归终她…她真的……”
话没说完,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滚下来
云悠站在一旁,脸色同样苍白
她看看几乎被悲伤击垮的阿萍,她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发紧
她知道归终对林洛水意味着什么,那是信仰,是锚点,也是她对抗孤寂世界的唯一归途
此刻林洛水身上的那种疲惫,不是虚弱,而是某种巨大而空洞的…决堤的痛苦和茫然无措
她想上前扶住林洛水,可脚像钉在地上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成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唤:“洛水…你、你还好吗?…”
林洛水的目光掠过挚友痛彻心扉的脸,掠过云悠满是担忧的眼,在那片寒冰覆盖的身影上短暂停驻,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她没有理会阿萍破碎的呼唤,也没有解释方才的失控与死局
她只是慢慢摊开左手——那只手曾无数次与归终相握,此刻却空空如也,只残留着几点干涸的、暗红的痕迹
但她的右手,却一直紧紧攥着一样东西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她缓缓抬起右手,似乎用尽了全身仅存的力气,才将那紧握的手指一根根松开
掌心静静躺着的,是一小块闪烁着温润月白色光华的碎片
那是归终的本命法器“空谷弦音”崩解后,最后留下的一点点残骸,形如一弯残月,其名【月琉璃】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片冰凉而美丽的碎片,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最易逝的梦
然后,她极其缓慢、极其珍重地将这唯一的碎片放进了腰侧一个不起眼的旧锦囊里
锦囊上的金线早已磨损,颜色黯淡,却异常洁净
当那片月白色的光芒被布囊完全敛去时,她仿佛亲手合上了归终最后存在过的证明
“阿萍,云悠……” 林洛水的声音异常平静,像冻住的泉眼,但每个字都像在冰层下艰难凿开
她慢慢抬起头,眼中那份沉甸甸的疲惫终于压垮了所有残存的执念,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烬般的疲倦
“我…要走了” 这句话不是征询,不是告别,更像是一声耗尽心力的叹息,“离开璃月”
空气骤然凝固
阿萍捂住了嘴,呜咽声从指缝中泄露,泪水无声汹涌成河
云悠猛地倒吸一口气,身体本能地前倾想要抓住林洛水的手腕:“走?离开?去哪?洛水你别冲动!我们都在这里,我们一起……”
林洛水极其轻微地侧身躲开了云悠伸来的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一道无声的壁垒,冰冷而决绝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那份空洞和去意已决的淡漠,让云悠所有的劝慰和挽留都瞬间冻结在空气里,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只余下刺骨的无力与空白
阿萍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喊她的名字,却如同失声,连一个破碎的音节都发不出
林洛水不再看她们
她微微仰起头,望了一眼璃月城青灰色的、逐渐被晨光染上金边的天空
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却驱不散她眼底深处盘踞的阴霾
那光,太暖了,暖得让心口的冰冷无所遁形,她垂下眼睫,转身
没有停顿,没有回头 她的脚步踏在清晨微凉的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带着回音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碎一片过往
晨风带着港口特有的咸腥,吹拂起她染血的衣袂和散落在脸颊边的碎发
阳光勾勒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沉默地投向璃月港之外——那片辽阔又寂寥的山峦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