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渊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
沈清欢强迫自己与他对视,不露怯意。
陆总,展厅在这边...助理小声提醒。
陆承渊最后看了沈清欢一眼,迈步离开。擦肩而过时,他的袖口掠过她的手腕,带起一阵微弱的电流。沈清欢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墙壁。
沈同学?系主任狐疑地看着她。
抱歉,我...得回去完成作品。
沈清欢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快步走向相反的方向。
她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追赶。
转过拐角,她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心!江临扶住她的肩膀,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担忧,你脸色很差,不舒服吗?
沈清欢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她的视线越过江临的肩膀,看到远处陆承渊的背影消失在展厅门口。那个曾经说要她永远别再出现的男人,刚才分明有一瞬间的动摇。
江临轻轻拉起她的手,没有追问,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与陆承渊冰凉的触碰形成鲜明对比。沈清欢任由他牵着,穿过嘈杂的人群,来到雕塑系后院的玻璃花房。这里安静得出奇,只有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各类绿植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我的秘密基地。江临递给她一杯热可可,每次创作遇到瓶颈,就来这里发呆。
沈清欢双手捧着杯子,热度透过陶瓷传递到冰凉的指尖:谢谢。
刚才那个人...江临犹豫了一下,是陆氏的陆承渊?
沈清欢的手指收紧:你认识他?
谁不认识啊。江临在她身边坐下,阳光透过玻璃在他卷发上跳跃,艺术区项目的最大投资人。不过...他歪头看她,他看你的眼神,不像看一个普通学生。
沈清欢苦笑:是不普通。他大概在想,这个害死他心上人的凶手,怎么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花房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江临的表情凝固了:什么?
没什么。沈清欢摇摇头,过去的糟心事。
江临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你知道吗?陶土有个特性,即使摔碎了,只要还没进窑烧制,就总能重新揉捏,塑造成新的形状。他顿了顿,人也是这样。
沈清欢看着阳光下的绿植,新生的嫩叶呈现出透明的翠绿色。她想起那只摔碎的陶土凤凰,也许...也许破碎不是终点。
江临!林小雨的声音从花房外传来,你的装置艺术被校报记者围住了!系主任找你呢!
江临无奈地耸耸肩:得去应付一下。你在这休息,等我回来?
沈清欢点点头。待江临离开后,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三条未读消息。
前两条是程洛发来的项目通知,第三条...来自一个没有保存却烂熟于心的号码。
「今晚七点,艺术楼天台。我们需要谈谈。——Y」
沈清欢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呼吸变得急促。Y——渊的首字母。过去他给她发的每一条短信,都是这样署名。她以为这个号码早已被她拉黑,原来潜意识里,她一直记得。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沈清欢眯起眼睛,看到玻璃花房外,陆承渊的助理正匆匆走过。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装着雪宁遗物的盒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清欢站起身,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助理拐过几个弯,最终停在雕塑系后门的黑色轿车旁。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陆承渊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接过蓝丝绒盒子,却没有打开,只是久久地凝视着,表情复杂得令人心惊。
沈清欢躲在柱子后,看着他将盒子放进西装内袋,然后抬头,目光直直地朝她藏身的方向射来。她慌忙后退,却不小心踢倒了旁边的花盆。
谁在那里?陆承渊的声音冷冽如刀。
沈清欢屏住呼吸,转身就跑。她穿过长廊,拐进洗手间,将自己锁在隔间里。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生疼。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明明该心虚的是他,该逃避的是他。
手机再次震动,还是那个号码:
「我知道你看见了。今晚,我们需要谈谈雪宁的事。」
沈清欢盯着这条消息,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雪宁的事?他发现了什么?还是说...这又是一个陷阱?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几个女生说笑着进来补妆。
听说了吗?陆氏集团要在我们学校建个新艺术中心!
真的假的?那以后实习机会不是更多了?
不过刚才陆总脸色好可怕啊,听说在找一个穿白衬衫、牛仔裤的女生...
沈清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呼吸一滞。
女生的谈话声渐渐远去。沈清欢走出隔间,再次面对镜子中的自己。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一个怯懦的受害。
如果陆承渊想谈雪宁的事,那么...是时候面对那段被掩埋的过去了。
她回复:「七点见。」
发完这条消息,沈清欢洗了把脸,整理好衣领,走出洗手间。阳光依旧明媚,校园里的学生们依旧欢声笑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她知道,今晚过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